我一点头,回过身,副官喊完了例行口号,过来向我报告,末了多嘴道:“依参谋,咱现在就回营啊?”
“回营?你当跑一圈儿是来野餐的?德性!”骂完后,又对他小声道,“5师现在正在过路,让刘国卿看见了,跟弟兄们说,都警醒着点儿,一会儿可能要开战!”
副官敬个礼,口称“是”,放下胳膊,忽然来了句:“昨儿半夜咱两队还搁一块儿拉歌儿来着……”
我踹他屁股一脚,狠狠骂道:“咋的?一起吃了个饭,就忘了干啥来了?赶紧地,”我提高调门儿,发令道:“全体向左转,跑步,走!”
我亦随部队远去,然而身后,他的视线愈演愈烈地灼热。我狠下心不去回看,却控制不了手指执着于抚摸枪身的动作,感受是否有如他视线一般的温度。
可是枪身一如天气,寒冷透骨。
转过平原,是一道山谷,前后直通,正是个硕大的风口。北风呼啸,白雪在脚下咯吱踩实,部队行进速度极慢。我心知着急也没用,因而走得很实在。看到5师混乱的人影时,我们的眉毛眼睛都挂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刘国卿的部队正在和5师激战,我招来副官耳语道:“去装装样子,主要掩护5师师长,顺便叫一营和二营截住刘国卿部队的横截面,叫他们有子弹也打不出!”
我这招挺损,就属于两人打架,中间出来一个拉偏架的。但没办法,刘国卿注定得吃这个哑巴亏,我只能争取5师没被打急眼,不让他们在占领上风后反击罢了。
最终两方虽有战事,但伤亡皆不多。总体来说,任务完成的不错,主要是我带的团,全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听过整体汇报,王美仁大笑着一拍我肩膀:“行啊,老依,真有你的!”
我心道:只要别发现少了几十罐罐头,我就还能继续做你心腹。
王美仁口头表扬了一番,却没有实际行动。我之前应了一团团长,要给他们申请一批新装备,正要开口,王美仁却让营帐里的副官们都出去,只留下我一人。
他递给我一根烟,我看了眼烟盒,是美国的牌子,叫骆驼,抽起来还不赖。吞云吐雾到一半,王美仁拉开抽屉,招呼我坐下,说道:“你看,这是刚送来的报纸。”
报纸应该是每天早上送到,现在已经是下午,只能说明有了增补。我拿过来,不必细细翻阅,因为第一页便将增补的标题放大到淋漓尽致:
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于1月1日上午在香港成立!宋庆龄女士当选荣誉主席!
我抠着这几个字眼,问道:“这是——?”
王美仁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收回报纸,捏住一角,用打火机点燃。脆弱纤薄的制片虾子般蜷缩,化为几片黑灰。
我直接了当地问他:“师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王美仁道:“老依呀,你觉得,咱们这场内战能持续多久?”
“这我可说不好。”
王美仁道:“那我换个问法,你觉得,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我皱起眉头瞅他,并不答话。
“刚和老共打的时候,中央说,三到六个月之内剿灭共\匪,可现在,都已经是四八年了,”王美仁站起身,在营帐里负手踱步,徐徐道:“我两党之斗争,说白了,就是哪个阶层做统治的问题。我军亲美,要学习他们的资本主义,为什么?”他目光炯炯地看过来,“因为我们有家底儿。我们可以有善心,但更有私心,你愿意把你的家底儿白白送给那群没知识、没文化、没受过教育、更没有见识见地的市侩农民吗?”
“……”
“但有个致命的问题啊,”王美仁道,“我国和欧美国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