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胆敢动手动脚,他就要好好实施一下钦差的特权——先斩后奏。
蔡仁的年纪比李明远大一旬,算算时候,他外放出京的时候,世子爷还是个没长开的少年,而如今,世子爷已经是英俊不凡的年纪,眉宇之间细致来看也许变化不大,但是气质是全然不同的。
李明远来之前还曾担心被蔡仁一眼认出来,后来想想完全没有担忧的必要,他跟蔡仁隔得岁数多了些,彼此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以前在京里的时候交往也不多,他想不起来蔡仁的模样,蔡仁也想不起来他。
然而直到世子爷推门而入,才完完全全的知道,这份担心真的是莫须有的了。
屋子里的情形居然和世子爷设想的有点儿不同。
屋里香烟袅袅,一股莫名的香意在内室盘旋缭绕,绣帷罗帐将此间屋子分为内外两重,卷帘双燕,披幌百花,一边的桌案上不见诗书,金钏银钿与粉黛口脂随意的扔在一旁,小巧的凤盘上散着相思子与未败的合欢。
世子爷突然有一种上赶着进窑、子、被、妓、女、嫖、的落魄之感。
这屋子的主人,分明是个女人,李明远想,还是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人。
与前朝奢靡华贵无双绮丽的风格不同,晋朝的审美偏向素雅,越是年轻女子越嫌脂粉污颜色,断不肯将胭脂水粉用的这般浓墨重彩,只有上了年纪的女子才会如此费尽心机地去留住那一点仅有的韶华。
听闻女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更有前朝登基做皇帝的武后天赋异禀,年愈六十仍有心力与面首颠、鸾、倒、凤,世子爷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腰疼。
世子爷心情复杂,心情还没完成从应付老男人到应付老女人的转变,就听那粉红罗帐后传来一声招呼:“外面可是孟班主?”
只听得这一声,李明远整个人都炸了。
因为这声音分明是个男子。
如果这里面是个女子浓妆艳抹,哪怕是个老太婆李明远都能理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规定女子上了年纪就不能爱娇爱侨爱胭脂水粉?
可若这里面的人是个男人就另当别论了,尤其若是蔡仁那般的男人,涂上脂粉脸白似面缸,再配上张血盆大口翘个兰花指,世子爷想着这景象就觉得辣眼睛,没等应声,先起了一身绵延千里不可断绝的鸡皮疙瘩。
好在这一声刚落下,那绣罗帐里就接着传出了另一个声响,这一声尘缓又轻蔑,带着一种‘天下人负我’厌世尖酸之感:“蔡大人,您这是请了什么人来?”
这个声音是个中年女子。
世子爷在那一瞬间总算觉得心稍微落了地,心境何止一波三折。
拼命把那惊悚又惊吓的辣眼睛之景赶出了脑海,可是一转心神,又觉出了其他的怪异。
这个说话的中年女子声调儿平稳,语调儿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异之感,像是北人学南语之时被带跑偏的声调儿,还夹杂了一种独特的生硬。
李明远心知不能装哑巴装下去了,只好应声道:“草民乃戏班班主,今日带着戏班子在贵地开嗓,还没谢过大人知遇之恩。”
而里面的蔡仁却像不敢说话了一样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