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对视质疑沉默间,不远处传来沈静姝爽朗笑声,听她喊着,“乾洲,乾洲,抱我起来,我要取那盏风灯!”
“我等你的回答。”我丢下一句,“若是可行,你回电话给我,我住汉城大饭店。”
我转步往围栏一侧走去,跳上还未靠牢的摆渡船,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遥遥传来沈静姝大笑的声音,一众官家小姐短暂低呼以后,忽然哄笑连连,像是发生了很轰动的事情,“沈小姐,你怎么敢从那么高的地方,直接倒下来!不怕摔跤吗!”
沈静姝娇俏的声音传来,“我晓得乾洲会接住我的,他舍不得我受丁点伤害。”
“宁帅真真是疼爱沈小姐!”
“听说沈小姐回国后住不习惯,宁帅还特意为沈小姐兴建了一栋定制洋楼,特别阔气!”
“沈小姐,你要星星,宁帅给你摘星星,要月亮,宁帅给你摘月亮,我们羡慕坏了!”
“哈哈哈,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宁!乾!洲!”沈静姝快活的声音传来。
男男女女起哄声遥遥扩散,欢声笑语不断。我下意识挺直背脊攥紧掌心的纸条,内心深处丝丝疼痛蔓延,如钝刀一下下割着心脏。
一想起纪凌修一家悲惨的下场,这种痛苦便愈发深刻,将我与那方快乐无忧的璀璨割裂,江面温热的微风凛凛,我却感到彻头彻尾的冷。
下意识握住肩膀蹲下身子,将自己隐匿在无边的夜色里。纪凌修身中四枪,有三枪是他母亲混乱中打的,可那三枪有擦伤,有一枪贯穿了他的身体和我,另一枪在肩胛处。
这三枪被鉴定是不致命的。
虽至重伤,但有活命的机会。
真正致死的是头部那一枪。
那名暗中藏匿的杀手,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身后欢声笑语,鼓乐齐鸣,歌台舞榭越是欢闹,我越是痛恨不甘,用力抓住胳膊,克制着自己愤恨的冲动,恨自己无力改变现状,恨那个杀害纪凌修的两世凶手。
恨自己亦是凶手之一。
纪凌修,你再等等我。
摆渡船靠岸,我轻轻压下一口气,若无其事起身,叫了辆黄包车回到饭店,小方趴在沙发上看小人儿书。
“微姐,你咋这么早回来了。”她合上小人书看向我,“你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办妥了。”
“彭昶怎么说?”
小方绕着鬓边的短发,“他说一切听你指挥,暂停所有动作,镖局那边正常接单押镖,让你放心,不会出什么岔子。”
“你俩见面没腻歪一会儿吗?”我收拾衣服准备洗澡,不经意问了句,“你回来得比我还早。”
小方满脸绯红,没吭声。
“怎么了?”我问。
小方闷声不响帮我往木桶里倒热水,“他没那意思。”
我拉上帘子,“你俩不是快结婚了么?若是结婚了,就都回镖局去做正当营生,不用跟着我受罪了。”
小方一声不吭出去接热水,没多久拎了两桶热水走进来,我俩把木桶里倒满了热水,反锁上门。
钻进雾气缭绕的水中,我本想趁机看看那张纸条上写着什么,刚打开纸条,小方突然也脱光了衣服入了水,“微姐,我跟你一起洗。”
我凝神,她像是有心事。
“微姐,男人如果喜欢一个女人,真的会忍不住亲她,抱她,摸她么?”小方掬了一把水洗脸,捂着脸低声问我。
我沉思片刻,“男女之事,我也不太懂。若是从凌修和我之间的关系来看,是这样的……”
那时候凌修总想与我亲近,每一次对他的拒绝都会牵动他敏感的神经。
“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女人,就算不能与她亲热,也会想要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吧。”我回忆,“我以为我单向奔赴了好些年,没想到凌修那些年都在我身边守着我,只是出于顾虑和其他事情考量,他没有现身回应我。”
“为什么……”小方哀伤抬头看我,“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彭昶的热情呢?”
“你……跟彭昶感情出问题了么?”
小方抱着双腿,“下午我去找他,他房间里……”
小方倔强抹了一把泪,“他房间里有个女人。”
我怔住,“兴许是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