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而不语,紧赶慢赶回到平京。
婶娘看着我满脸疹痕,惊讶道:“怎成这副模样了?满脸疤,这怎么像是毁容了似的……这可如何是好……”
我不在意,毁了就毁了,有什么所谓的。
“这疹痕能消失吧?还有痘印,天啊。”婶娘操心碎碎念,“你到底干什么去了?遭啥罪了?”
我看着门外,府邸前聚集了大量的叫花子,“怎么这么多了?”
婶娘说,“都说了,让你不要发善心,你给一次,她们就会来第二次,一传十,十传百,就都来了。你不管她们,会有捡尸人管她们,一早上,你知道捡尸人捡了多少孩子尸体么?你哪儿能都救得过来。”
“凌修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低声,“是这个理儿,但她们死哪儿都行,就别死我眼前,我受不了。”
我自幼跟我爹爹走南闯北倒货,虽辛苦却不愁吃喝。爹爹发家以后,我更是在蜜罐里长大,他给了我满当当的爱。结婚以后,我又被纪凌修保护在温室里。
像是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水晶,昂贵却易碎。
没经历过风吹雨打,这颗心像是玻璃一碰就碎。
可如今,骤然失去了所有保护,温室里的花朵暴露在强风劲雨中,便会被无情的风雨碾碎凋零在污泥里,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命运注定悲惨。
我必须将自己破碎的心一片片捡起来,从污泥里爬起,顺从自己的心意做点什么对抗命运,尽管我如此畏惧命运的安排。
“微儿,你该跟你丈夫和爹爹学学,这世上,心狠点才好过。”婶娘叹息,撩起我耳边乱发,“你一向乖巧懂事的,小时候,虽然像男孩子满街疯跑,性子却纯良温顺,大家伙儿都喜欢你,该是知道这些道理。”
我乖了两辈子了,又落了个什么下场呢?救不了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爱我的人。再乖下去,我会疯。
似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婶娘笑着将我往库房拉,“对了,微儿,你过来瞧瞧,一个自称赵局长的人,前几日,亲自上门给你送了好多宝贝来,咱们库房现在不缺药品,还有好多吃食,你快来看看。”
库房里,堆满了山珍海味,奇珍异宝。
稀缺的医疗资源给我拉来了一大半。
这人没想过怎么救助百姓,却一门心思讨好我。
似乎把我哄开心了,就能在宁乾洲面前博个脸面,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我攒着怒气,给赵局长打了通电话,“您说流民应收尽收,我门前儿那些流民把门口堵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街上好多孩子活生生饿死,赵局长,您吃好的,喝好的,不看看外面是什么光景吗?慈善机构都在做什么呢?款项都到位了吗?医院的运营有保障了吗?”
他不晓得我为什么突然如此咄咄逼人,连连附和,“在办理,在办理中。”
“您若是想提拔,您就要办实事儿。”我说,“我哥不喜欢趋炎附势的人,行贿这种事情,他知道一个抓一个!”
最后一句,我咬字挺重。
赵局长听出了话味儿,傍晚时分,便派人来把流民带走了,听说城郊搭起了很多帐篷,收留无家可归的流民,提供免费吃食和基础药品。
我让他把送我的东西统统拉走,用在该用的地方去。
婶娘头一次看我发这么大的脾气,再也不敢劝说我狠心肠。看见外面有流浪儿,她开始端一些吃食出去。
这些救人的事情,我不能做,做了就背负宿命因果。
可我身边的人可以做。
只要不是我授意的。
短暂的救助,并不会干预她们的生死,对我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数着日子,每日买一份湘北晨报,计算着老中医登报广而告之的时间,毕竟上辈子他就是这么做的。不到一周时间,真就在报纸上看到了老中医吹嘘自己的信息。
他似乎在湘北/平京/岭南/彦海等多个城市都买了报纸版面,大肆宣传自己能够治愈毒疹热的神奇医术,想以此大发横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