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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春梦(1 / 1)

夜色渐渐低沉,云边的猩红已被浓重的乌云欺压而下,空气中带着丝丝潮汽,凉风铺面,风吹树动,飞沙走石。起初那只是一小点雨滴,随后越拍越大,打在砖瓦上,溅起一小滩水涡,玻璃窗上氤氲出颗颗小水珠,终于不堪重负,顺着平壁滚落,滑进窗台上的水洼,融为一体了。桌边的人不住地往窗外看,手指点在纸上,嚓嚓作响。

“叮铃——”

辛云州推开家门,脱下鞋子。

这雨来得急,辛云州连个准备都没有,头发被雨打得沉重又凌乱,衬衫贴在身上,隐隐约约可见衣衫下紧致的肌肉线条,他抿着红润的嘴唇,目光看向楼梯尽头,然而那里并没有什么人。

瑞希从里屋露出头,看见辛云州这副落水小狗的样子埋怨道:“小少爷怎么淋得这样湿,快擦擦。”

辛云州只是随便擦了擦,从兜里拿出个小盒子放在瑞希手上,那纸盒已经被雨水泡的发软了。

瑞希一看是个药膏,想到辛悠小姐今天饭后就找他处理手上的伤口的事,他颇为欣慰地笑了笑。

这俩孩子真是嘴硬心软。

“小姐的伤并不严重,我已经给她包扎好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少爷要是想和小姐道歉,还是自己去送比较好。”

辛云州一听“道歉”两个字,以前到现在一连串的记忆全涌上来,他整个人都要跳起来,心里头没缘由的焦躁起来,他揉了揉湿漉漉的头发,含糊说道:“哎呀,我们又没吵架……你去送吧,别告诉她是我给的。”辛云州说完,逃跑般回到屋里。

关上门了,屋外的一切便隔绝起来。其实老宅并不吵闹,仆人们干完活,也都要休息了,这个时间,是忙碌了一天的宅子里最安静的时刻。可他还是冷静不下来。

辛云州打开床前的灯,昏黄的灯照在他的侧脸上,辛云州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在衣篓里,走进浴室,热水从淋浴头里喷出,刚刚冷透的身体终于升温。在水中,他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

不同于星际爆炸前男性发育慢于女性的普遍事实,16岁的辛云州已经初显成年的样子,水汽弥漫,雾气蒙蒙,这精瘦的身体也看得不真切了,只是白花花一片。辛云州身上一直都长着许多小痣,眼角下,鼻侧,修长的脖子上,还有临近那茂盛丛林的腹上,他偏偏皮肤白净,像是白纸上不经意地滴落几点墨水,染脏了,弄坏了。

他冲的随意,不过几分,便裹着浴巾吹干头发。

他今天分明也没干什么,却感觉一阵阵的疲惫萦绕进心头。辛云州钻进被窝里,听着屋外的雨声,本以为注定无眠,却慢慢睡着了。

雨势急促,浸湿了的不仅是喧嚣的城市。

辛云州只觉得热,不知道哪里来的烈阳住在了他的心里,甚至还顺着他的筋脉正往四肢里钻,他口干舌燥,大口喘气,伸出双臂想将这些缠人的东西驱赶开,可她偏像风,偏像气,就这样缭绕在他的身旁,缠得连呼吸都快忘记。

窒息的感觉让他选择逃,慌不择路,只知道要往前跑,可前方是海,是白色的浪,在他来不及回头的那一刻,翻涌着将他整个吞没,可他却觉得舒爽,觉得满足。

海水滚滚,他躺在她的怀里,跟随着她的律动飘荡。他好像没有了重量,就这样变成了海的一部分。没错,他就该是这海中的一朵浪花,不然为何如此契合?

他埋在梦寐以求的柔软中,放肆地去揉弄,他不知道海是否也渴求他,他只知道,他渴极了,胃里空荡荡的,心里空荡荡地,只有在肌肤相贴的时候才感觉好一点。

可是还是渴,雨势他顺着峰峦的起伏,去寻找那淡薄的唇。

那是怎样的一个柔嫩之处,小巧的,甘甜的,纠缠起来,她都在温柔地回应。

不,不对,她应该会更激烈一些,她该用牙齿咬紧他的血肉里,和着腥气交换彼此的唾液,她舔过他的牙齿,手游离在方寸之间,上下搓揉,密密麻麻地快感顺着小腹而上,打得辛云州眼中迷蒙,口中压抑不住低沉的乱吟。

不够,这还不够。辛云州翻身而上,将属于他的肉体压在身下,他要掐住纤细的腰肢,捧起她的脸,让这双眼睛再看不见别人。他的手插入她的发间,不给她喘息的时间,再次拥吻而上。

她也是动情的,她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那柱状的东西膨胀的更大了些,红的甚至有些发紫的东西难耐得蹭着腿间的软肉,它不停喷出一些黏糊糊的液体,打在两个人的身上,尽是淫靡的水声。

不够,还是不够!他叫的更大声了,甚至有些哭腔。

“快……快……”

辛云州咬住身下人的脖子,鼻子喷出的呼吸都是热的,他感觉,那极乐就快到了,就要到了,只需再给多给他一点点,他就能……

辛云州将人抱得更紧些。“叫我名字,呜呜,叫我名字……”

海终于发出声响,她笑了笑,摸着辛云州的头发。

“你知道我是谁吗?”

燥热至极,空虚至极,他抓紧她的手,声音有些忍耐着的愤怒。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她继续引导,手下的动作不停,甚至变着花样地从柱身摸到柱头,打着转在那里摩挲,她扣着那一个将要发泄地小眼,亲了亲辛云州的耳朵,语气含冤,带着热气询问:“那你怎么不敢睁开眼睛呢,云州。”

辛云州浑身一僵,原来他从始至终都禁闭双眼,他眼中不禁流出眼泪来,像个小狗一样蹭着她的脖子,想要得到她的安慰,想要得到她的宠爱。

他有口难言,这一刻他不懂。

他就是想要,只有结合,才是正确的答案。

“给我……”

她叹了口气,像小时候一样,替他擦了汗水,随后加快,再加快。

达到顶点了。

“啊!”

辛云州鲤鱼打挺坐起来,他呆愣愣地看着前方。

雨还在下,窗子被风吹开,窗帘鼓动,渗进来的雨滴将书案打湿,窗前的蔷薇花瓣上挂着水珠,辛云州却不敢动,半晌,他把脸埋进手掌里。

裤子湿了。

早晨,下了整夜的暴雨渐渐停了,但外面还残留着雨后冲刷出来的泥土味,大朵大朵的玫瑰花瓣上坠着颗颗露珠,偶一经过,沾湿了衣裙。

辛悠外面披着白色纱质外罩,及腰的长发垂在脸旁,显得分外静美。她懒洋洋地微抬眼皮,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拨弄枝叶,不时看了看手表。

说实在的,她都有些等烦了,偏偏辛云州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起得特别晚。辛悠本来想自己先去学校的,在刚走出门的那一刻被刚醒过来的辛云州叫住了。她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撇撇嘴。

耐心耗尽之前,辛云州咳咳嗓子出现了。他个子高,身材好,a高的校服又是量身定做的小制服,显得人腿长肩宽的,辛悠扫了一眼,站起来就往外走。

辛云州今天破天荒的一句屁话都说,坐进车里特疲惫地挡住眼睛,就连到了学校还是司机提醒他才回过神。

司机是辛家的老人,看出辛云州的不对劲,还多嘴问了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辛云州眼睛红红的,反应迟钝地摇了摇头。

辛悠想起今天早上陈慈还心疼地想要摸摸辛云州的额头,虽然被他躲过去了,但还是问他“要不今天休息一天别去学校了。”

辛悠心里虽然想着划清关系,还是忍不住偷偷观察他的动作。

辛云州低垂着头,脑子乱得像锅粥。昨晚醒过来之后,他又是关窗,又是换衣服,折腾得睡意全无。一闭上眼,那些什么浪啊,水啊泡的他浑身发胀,好不容易在天亮的时候睡了一会,一个闹钟又把他震醒了。气的他直接把闹钟扔墙角去了,再睁开眼才想起来辛悠还在等着,连忙穿上外套出门把她叫住了。

昨天那一个毫无缘由的梦把他黏住了,导致他一看见辛悠心脏就砰砰直跳,看她走得快了就想追上了,可眼皮越来越重,脚上跟栓了个秤砣一样,怎么都走不到她面前。

“姐……”

辛悠回过头,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人直勾勾地向她倒过来了。辛悠丢下书包,两个人抱了个满怀。

辛悠先是错愕,她明显感觉到辛云州温热的呼吸打在脖子上,痒痒的,湿湿的。辛悠不舒服地把他拉开,却看见辛云州眉毛紧锁,脸蛋通红,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辛悠摸摸辛云州的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辛云州本来浑身滚烫,突然感受到凉意,歪着头蹭了蹭,他缓缓睁开眼,湿漉漉的,委屈的。

“好难受……”

“……”

辛悠对这撒娇般的语气有些不适应,往后撤了一步,将两个人拉开了些距离。

辛云州也是反应过来,心里带着点失落,嘴上命令起来,“送我回家。”

辛悠真的觉得自己算是脾气好的那一类人了,可是遇上辛云州这跟狗一样的脾气还是瞬间起了火。

“陈叔没走。”

陈叔就是送他们上学的司机,突然被点名,陈叔还愣了愣,他来回看看两个人,直觉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

“唉对,少爷不舒服我送您回去。”

辛云州扫了一眼陈叔,又向辛悠逼近一步,“我要你送我回去听不见吗?”

他声音有点大,路过的同学认出辛云州还凑过来看了看,辛悠很不喜欢这样被人围观的感觉,她咬咬牙,又尴尬又生气,捡起书包,理都不想理。

多次被拒绝,辛云州平时就是个一点就炸的性格,现在脑子跟不上,眼看着辛悠要走,直接抓上辛悠的手,颇为烦躁。

“走什么啊,听不懂中国话啊。”

辛悠甩也甩不掉,反倒被人抓得更紧了。

“你有病就去治,我没时间陪你在这耗。松开。”

辛云州更来火了。她能有什么事啊,是陪着那小姑娘吃雪糕晒太阳?还是他妈的又被人泼一桶水拍几张照片啊?

“你的时间他妈的值几个钱,让你送送我磨磨唧唧个什么劲儿啊!”

他说完这句话围观的人更多了,辛云州脸皮长得好看,虽然很多人喜欢他,但是从来没见过辛云州和谁纠缠过,大家都挺新奇的,有人还拿出手机拍。

叼着煎饼的翁绍飞也在人群中,认出了辛悠就是昨天那姑娘,他挑了挑眉,心想着:这两人不会真有情况吧。他兴致冲冲地拿出手机,放大了辛悠的脸,看着还挺眼熟的,但是他一时半会还真没想起来是谁。

辛悠窘迫地想钻地缝里去,她感觉抓着她的人越来越烫,偏偏不知道辛云州哪来的力气,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走走走。”辛悠再也忍不了了,拽着辛云州就走,猛地一下子辛云州都没反应回来,踉跄了一下,撞得辛悠转过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辛云州这会也老实了,闭上狗嘴,到家之前都躺着养神。

回了家,陈慈没在,瑞希也是看出辛云州不舒服了,叫来医生给他看病,宅子偏僻,人从市中心赶过来还需要些时间。

辛云州到家也没力气了,烧得神志不清,躺在床上,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涔出,动一下浑身都疼,那眼睛明明闭着,但只要辛悠想走,他就瞬间睁开,哑着嗓子质问,“你去哪?”

辛悠拽椅子的手一顿,撒气般一扽,翘着二郎腿坐在辛云州床边,她拍拍辛云州的脸,说道:“你放心,看着你这幅要死的样子,我死都不会离开。睡吧你。”

辛云州低低笑出了声,真就安心睡着了。

医生终于来了,辛悠想着也就是个感冒发烧,辛御景的宝贝儿子又死不了,便退出去了,上学去了。

辛云州这场病来得又急又严重,连着烧了三四天,陈慈急得团团转,也不和她装孝女慈母了,辛御景也破天荒赶回来,辛悠乐得自在,也没去问辛云州怎么样,只偶尔路过他的房间,想起医生嘱咐地别去打开门,停了一会便走。

就在周日饭桌上,陈慈突然脸色一变,辛御景也皱起了眉,只有辛悠什么都没感觉到,瑞希给那医生打过去电话。

一上午过去了,辛云州终于醒了,还带来了个消息——他分化了。是个alpha。

辛云州分化成alpha的消息虽说在意料之内,可辛御景和陈慈还是松了口气,陈慈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洋洋得意的气息,在辛悠面前也不再刻意讨好,还求着辛御景好好给辛云州操办一帆,庆祝辛云州成功分化。

辛云州分化后倒是整个人沉默起来,碰见辛悠嘴也不欠了,抿着嘴唇,脸色凝重,话都不说转头就走,搞得辛悠都有些莫名其妙的。

晚宴那天请了许多世家来,翁绍飞也来了,他分化的早,开荤也开得早,以往和辛云州说点混的,他都听不懂,乍见兄弟长大了,还有些欣慰得拍了拍辛云州的肩膀,被辛云州一掌拍掉爪子,翁绍飞夸张的哀嚎一声。

辛悠扫了那边一眼,捏紧了手中的盒子。尽管和辛云州的关系还很僵硬,但到底占个姐姐的名头,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好不送什么礼物,别别扭扭地和薛晓珍说了这事,薛晓珍虽然不知道她要送给谁,还是拉着她一起去逛的商场。但两个人都没送过男生礼物,千挑万挑,辛悠也拿不定主意,最后路过一家首饰店,挑了一对辛云州可能这辈子都用不上的纯黑耳钉。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在手上,辛悠也说不上自己在拧巴个什么劲,但她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是不用心,是她真的觉得这耳钉很适合辛云州,只是辛云州特娇气,恐怕不会打耳洞。辛悠递给仆人,让他登记好,等人接过去,偷偷松了口气。

辛御景无意把她介绍给外人,她便也就顺势躲起来,加上她和这些大家族的孩子向来玩不到一起去,便拖着礼服的裙摆,坐在花园里躲个清闲。

辛云州是今天的主角,辛御景带着他认识了一圈人,这人虽然平时是个小混球,正经的时候还有个人样,人散了,他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这看看,那看看,就是找不见辛悠人在哪里。

翁绍飞早就发现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刚和一个小姐说完话,就凑过去。

“这是怎么了,怎么分化后瞅着特别不高兴?”

辛云州恹恹地抬眼,难得小声地问他:“你说……咳”辛云州觉得问题指向太明显,还是没问出来,迂回地换了个说法,“你分化的时候会做梦吗?”

辛云州说得神神秘秘的,不时看看四周,翁绍飞也就跟着低声回答。

“大小伙子的做那种梦不是很正常嘛!”

辛云州紧绷的肩膀松了松,不知想到什么,又严肃起来。

“那要是这人和你有点关系呢,就……有点血缘关系什么的……”

翁绍飞先是梗着脖子,退后看了辛云州一眼,看他说得挺认真的,斟酌了一下。

“其实……也还正常。你就是见过的人太少了,哎呀,见多了就好了,没事没事,想开点。”翁绍飞嘴上是这么说,脑子里飞速运转,搜索了辛云州认识的大小亲戚,都想不到辛云州能有哪个亲戚能让这向来在情感上不开窍的人突然想通了。他脑中突然闪过辛悠的脸,他俩那天在校门口拉拉扯扯的事现在还在被人讨论呢,辛云州不在,有好信儿的人跑去问辛悠,都被她一个眼神击退了。现在结合辛云州这话,他越想越觉得两个人长得像。

“你实话告诉我,那天送你回家的那女生是谁?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这个亲戚啊?”

“当然不是,那可是我姐!”辛云州不耐烦地摆摆手,语气坚定无比,像给自己洗脑一样又说了一句,“那是我姐!”

“你姐?你姐!你姐怎么回来了?”翁绍飞又震惊又失望,但他对辛云州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挺好奇的,他没见过真人,知道她也是辛云州有次让他帮忙办个事的时候提起过。

辛云州伸直腿,仰头看着星空,“老头一是觉得我姐回来了以后能刺激刺激我,二是想着……想着利用我姐联姻什么的吧。”说到这,辛云州不爽起来,心中猛地好像被砸了块石头,思绪如麻,闷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翁绍飞也看出来他心情不好,只是辛云州既然都已经分化成alpha了,就算这个姐姐真想去争,也比不过这从小按照继承人培养的辛云州,那刺激不刺激辛云州其实没多大用处了。翁绍飞是没想到姐弟俩感情还挺好,安慰道:“咱们这些家庭最后不都得找个门当户对的,你爹就算再不负责,挑的对象也不会太差,现在oga结婚都早,没准你大学毕业了,人家孩子都能管你叫小舅了,哈哈哈……”

辛云州像被戳到某根弦一样,一巴掌排在桌面上,吓得翁绍飞笑一半被卡住了,好在这边人少,这动静没引起多大波澜。

只是他仰头就见辛云州一脸怒容,咬着腮帮子,额头上青筋都迸出来了。翁绍飞不用想也知道,这大少爷又生气了。

他眼睛一转,哄道:“当然啦,oga怎样还不都是alpha的财产,你早点继承家业,你姐嫁给谁还不是你说了算。”

“真的?”

翁绍飞眼看他脸色明显好看了,拿出手机仰躺在椅子上,“法律这东西你学得不比我好。”

辛云州咳了咳,心里都有些飘飘然。

“不和你说了。”

翁绍飞头也不抬,翻着手机相册,盯着照片上的两个人,又看看跑走的辛云州,不住地咋舌。

辛云州整场宴会都没找到辛悠,自己作为主人又不能总是不出现,一个又一个人绊住他的脚步,他都有些坐不住了。

面前的人是某个贵族的女儿,也是不久前刚刚分化成oga,女孩化着淡妆,棕色的头发烫着小卷,她边说话边撩拨头发,眼睛偷瞄着辛云州。

“云州,你还记得我吗……”

这句话辛云州在今晚听了不下十遍,就算不记得,刚才辛御景带着他那么溜一圈,他也认得个七七八八了。

“当然了许小姐,听说你昨天才从国外回来,怎样,国内的生活还适应吗?”

许羽雯倒是有点意外,她本来以为辛云州肯定已经忘了她了,毕竟他们俩是在很小的时候见面的,虽然在一个班级念书,但是一直都没说上几句话,小学没念完,她就随着母亲去国外生活了,万幸分化成oga,才有机会回国和他再次接触。

“嗯,国内很好。”许羽雯脸上泛起一抹微红,她轻咬嘴唇,眼中的感情不言而喻。

可惜辛云州是个呆子,他嘴上还勾着笑,心里已是半刻都忍不了了,此时他又免不了埋怨辛悠,怪她总是突然消失不见。

如果可以,辛悠是真的想一整晚都不出现在人前,只是挡不住辛御景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把她叫了去。

辛悠向来明白这种宴会和相亲没差多少,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所谓介绍儿女不过是一个噱头,说完两人就私下聊起来。离得不远不近,只能隐约听出周家的老头正在和辛御景商量扩大垄断范围,具体是什么辛悠还未了解到,只知道这是个辛家从未涉足过的领域,周家虽有产业链,但到底没辛家的家底厚,若想彻底控制,只有两家合作最为稳妥。

辛悠淡淡看了一眼对面玩手机的男生,他明显对自己没什么兴趣,手上打字飞快,来了通电话,走远接电话去了。

这圈子里无非分为那么几类人,这人明显属于被家族器重,但自己不那么争气的那一类,他比辛悠大了两三岁,混的早,玩的花,前两天刚被人从局子里捞出来。他对自己看不上,辛悠也最瞧不起这种招摇撞市的人,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招惹。

但是总有那种故意刷存在感的人。

辛云州老远就看见辛悠提着裙子走进来,旁边站着一个高个男人,两个人有说有笑,怎么瞅怎么碍眼。

他草草告别许羽雯,许羽雯都不明白刚才还聊得开心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她抓紧裙子,似哀似怨。

辛云州拉开凳子,跟尊大佛一样坐在辛悠身边。既然辛云州不说话,辛悠也不会特意去问。

“刚才那是谁啊?”

“明知故问……”辛悠可不信辛云州不认识。

“聊的好吗?我看你挺开心的啊。”

辛悠直觉感觉到他又要找茬,躲又躲不过,只要她一起身,辛云州就又要跟过来。

她真不明白辛云州怎么变得像个狗皮膏药一样……

“你又怎么了……”

“你又怎么了?什么叫你又怎么了?”辛云州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眼瞅着又要狗叫。

“我是说,我不太记得和周少爷说过什么了。”辛悠笑了笑,半开玩笑地撑着脸说,“你总是很关心我和谁说话。云州,你很在意这些吗?”

“你有病吧!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脸皮这么厚啊?还有,别叫我云州!怪恶心的……”

辛悠听到这话也是楞了楞,要是辛云州说什么“我当然关心你了,我的好姐姐。”她还能觉得有点意思,要是真来一套这么真情实感的反应,她反倒有些不舒服了。

他不会真在意这些事吧……

辛悠的沉默让辛云州有些忐忑,他说不出我很在意你这种话,虽然弟弟关心姐姐也没什么羞耻的,但放在他们俩身上就怎么都怪,显得很大逆不道。

辛云州很矛盾,这种沉寂让他很不舒服。

“你还没送我礼物……”

如果辛悠没有刚才那种设想,她也许会笑眯眯地逗弄辛云州,问他“你很期待吗?”但是有些东西一旦发现了,就不能当做不存在。她不确定辛云州是不是和她想的那样,毕竟不是一个妈,好歹还是一个爹啊,但转念一想,辛云州从小就爱跟着她找她麻烦。她就是对他太好了,才让他产生了这种没用的占有欲。她不禁泛起一阵恶寒。

她低下头,想着要不把礼物拿回来吧。

辛云州看她还是没反应,以为是她没准备,又不高兴了。甭管他俩是不是经常吵架,是不是有矛盾,作为家人,作为姐姐,怎么能不意思意思一下呢。

辛云州“哈”了一声,双臂抱胸,就这么审视着辛悠。

“你这姐姐当的可真是够格的。”

辛悠站起身来,缓缓向辛云州靠近,在他都没反应过来时,辛悠一把抵住辛云州的肩膀,一股强烈又好闻的气味直冲进辛云州的鼻腔,他眼见那涂着一层唇釉的嘴唇渐渐靠近,一瞬间慌得他眼珠乱动,不自觉的就抓紧了椅子的把手,屏住呼吸,心跳声却震耳欲聋。

他脑子也回想起来这些日子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她,混乱的,朦胧的,潮湿的,热烈的。

“你……”

辛悠贴近辛云州的耳朵,声音有些冷漠。

她说:“姐姐当然会为弟弟准备,自己找去吧。”

辛悠说完主动去拉开两人的距离,她歪着头,看着辛云州还算正常的脸色,暗暗放下了心。可如果辛悠已经分化了就知道,眼前的人不仅仅只是皱起眉,不爽地盯着她。

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信息素无异于香水打翻,在这一方花园里,玫瑰的味道都逊色下来,成为鸢尾的点缀,改变了清雅细腻的本色,变得极有攻击性,每一丝都叫嚣着——我要占有!

辛云州收的极快,若是他还在屋子里,恐怕已经引起了骚乱。他揉揉发烫的耳垂,目光锁在始作俑者的身上,叹了口气。

辛云州分化之后,辛御景着心安排一些小的工作交给他,有时候还会领着辛云州去外地出差,连着几天都不在学校出现。

辛云州处事有些急躁稚嫩,但是带着少年特有的那种无畏大胆。辛御景几次试探,心中很是满意——他有的是资产给辛云州兜底,就怕他是个优柔寡断的废物。所以,这次出门便不带着他,放他去学校学习,别把成绩落下。

本来这对父子不在,陈慈便没必要装出一副慈母样子,她和辛悠除了吃饭都不必见面,辛悠乐得自在,整个人都放松许多,再加上薛晓珍的陪伴,她渐渐笑容多了许多。

这天下课,辛悠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正入神,薛晓珍扭着身体就凑过来。

“看什么呢?”

辛悠将文章拉回标题,薛晓珍看了眼,头都大了。

什么a国,什么b国,弯弯绕绕的。

“这是什么意思啊,是要开战吗?”薛晓珍对这些向来不太敏感,也就故事类的文章她能勉强看进去一些,平时这种公文她都是直接划走的。

“嗯,暂时还不会,但是其实一些小的军事战争早就开始了,只不过没太宣传罢了。”

星际爆炸后,人类和入侵的星际生物战斗了几十年,现在已经进入了相对和平的时期。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了利益,和平的事情便不太好说了。

当初全球联合起来对抗外敌,a国本身并不是那么显眼,谁料到新资源在此国大量发现,借此研制出来的新武器在战斗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他们凭着贩卖智慧大捞一笔,战后更是将资金投入科技研发与经济发展上面,而其他国家因为人力物力损耗极大,综合国力已然不如从前,a国便乘势变成名列前茅的国家。

前些年还好,随着a国越来越强大,其他国家就有些坐不住了,派遣三两个军队在a国边境骚扰更是常有的事,不开展大的军事侵略,也不过是担心外星人反扑罢了。

“天啊,我还以为如今已经没有战争了呢。”

辛悠笑笑,其实也不怪薛晓珍不清楚这些事,毕竟若是公开,多少会引发不安与骚乱。

薛晓珍对这些也不是真的感兴趣,她拿出手机给辛悠看——那是一张照片。

画面里的男人穿着白色黑格的机车夹克,身形修长,靠在紫色的摩托车上,故意冲镜头邪魅一笑,画面透出一股浓烈的张扬。

辛悠不禁闪过了辛云州的模样,他那时候也很喜欢捣鼓这些东西,有一次和朋友半夜飙车,拐弯的时候没稳住整个人从车上甩下来,滚出去了将近百米,好在草地松软人没摔坏,不过是腿上受了些伤,陈慈当时又哭又闹的,吵得辛家半个月不得安宁。她听说这件事,第二天急匆匆地跑去医院,却看见那人坐在病床上玩着手机,听到声音往枕头里栽了栽,颐气指使地冲辛悠说到:“给我削个苹果。”

辛悠觉得是自己这个当姐姐的没照顾好弟弟,心中很内疚,不仅照做了还特意给他削成小兔子形状。

辛云州拿在手上玩味地看了看辛悠,嘴上说着“把我当小孩呢”,还是没少往嘴里送。

只不过辛悠当时没呆多久,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瑞希说球球不太对劲,早上没吃多少东西不说,中午全吐了,一抽一抽地趴在地上很是可怜。

辛悠心中急切,球球是她和母亲一起养的小狗,平时性格特别活泼,如今这样,定是难受极了。她焦急地匆匆和辛云州告别,连辛云州的几句问话都顾不上回答,他皱着眉拉住辛悠的衣角,辛悠也只是留下一句“我晚上再来看你”就走了。

辛悠回去带着球球看医生,说是肠道堵塞,又是手术,又是留院,折腾到第二天下午才完事,辛悠累极了,回去倒头就睡,把要去看辛云州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等想起来的时候,辛云州提前出院,非要在家修养。

他那天紧绷着脸,手指不耐烦地点在轮椅把手上,眉毛下垂,前额紧皱,脸色黑得要滴出水来。

再之后的事情,辛悠也忍不住冷下脸,但看见薛晓珍一脸羞涩的指给她看时,辛悠迅速从回忆里剥离出来。

“这是谁?”

“咱们学校高三的alpha学长,怎么样,帅吧!”薛晓珍语气中暗含着炫耀,夸张地捂住脸,蹭着辛悠扭来扭去,“他还是这届机车大赛的季军,学习也好,家里还是做生意的,天啊,太完美了!”

辛悠被她逗笑了,也认真看了看那张照片,确实长的还不错,附和着点点头。

薛晓珍更来精神了。

“嘿嘿,这么优秀的人还说要追我,我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oga!”

薛晓珍本来长得就可爱,父母宠爱,小家庭并不把oga当做联姻工具,自然对她的约束少了许多,性格单纯,再加上这个年纪的少女心,辛悠很怕她被人骗了。

“他叫什么啊。”

“殷霆。是不是名字也特别男主!”

辛悠虽然不怎么参加这种世家的宴会,但是对于这些家里的孩子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她脑内搜索一圈也没找到哪个大家姓殷,看她那么沉迷的样子,辛悠也不好多说什么,兴许是外地搬来的或者新起的哪个小家族呢。

“你喜欢就好。”

薛晓珍摇摇辛悠的手臂,神神秘秘地说道:“改天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好。”

上课铃响,两人回到座位上,门口盯着许久的人也回到了教室。

辛云州靠在窗户上,讲台上老师讲得滔滔不绝,他一点都没听进去,只是不停地转笔,看着窗外。

夏日的蝉鸣扰人,一声接着一声哀嚎,灼热的空气涌进鼻腔,忽而一阵风,都携带着炙烤般的温度,他眼神暗了暗,心里的躁郁一阵一阵击打他的每一寸血管。

辛云州给杜涛发了段消息,然后闭上双眼。

没错,这样是对的,除了我,谁都不该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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