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北的冬天来得早,还不到十一月,初雪就降临了,这时,擎北马场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大哥,你怎么来了?”紫萝衣又惊讶又喜悦地迎接紫家大哥紫承尧。
“来看你呀,每个人都叫我带东西给你,我还以为会被压死!”说著,紫承尧把两个大包袱递给她。“喏,全都是给你的。”
“这里什么都有,还用得著带什么给我呀!”紫萝衣随手把包袱放一边,兴匆匆地拉著大哥坐下,她有好多事想问呢。“快,告诉我,大家都好吗?四妹也要嫁了吧?还有五妹,她订亲了吗?我记得二哥也要成亲了”
她问了一马车的问题,紫承尧也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她,直到她满足了,他才开始回问她。
“你呢?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妹夫对你如何?”
“好,怎么不好,”紫萝衣哈哈笑,意气风发得意得不得了。“在这里除了场主之外我最大,而那家伙怕我怕得要死,我可威风了!”
“怕你?”想到那个高大威武又魄力十足的男人,紫承尧实在想像不出来那男人怕妹妹的样子,妹妹的个子还不到那男人的肩膀呢!“他怎会怕你?”难道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但,草包又如何管理如此庞大的马场?
不,多半是妹夫让她,她就以为是妹夫怕她了。
“这个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他怕我,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就行了。”紫萝衣瞄一下窗外,细雪正绵绵的飘著。“我说大哥,挑这种时候来看我,一定还有其他事吧?”
“谁知道这里会下雪,江南还温暖得很呢!”紫承尧咕哝“不过,确实还有另一件事”他顿住,左右看看。“对了,妹夫呢?”
“出关看马去了。”紫萝衣回道。“干嘛,找他有事?”
“出关啦?”紫承尧皱眉。“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连他出关这件事都是庄绍飞告诉她的,她怎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到底有什么事啦?”
“这”紫承尧犹豫一下。“是这样的,妹夫给了我们两匹汗血马做聘礼,但你也知道,想繁殖,最好有两匹牝马,所以爹是想说妹夫能不能再卖给我们一匹牝马”
就这样?
啧,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不用卖,再送给你们一匹吧!”紫萝衣很慷慨地送出大礼,她是场主夫人,送一匹马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得由我挑,最好的不能给你们,我们马场要自己留著繁殖。”
“那当然,不过”紫承尧很高兴,但又有点担心。“你可以决定吗?”
“废话,我是场主夫人耶!”
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两天后,紫承尧高高兴兴的带著一匹汗血马回江南,紫萝衣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是场主夫人,只要向场主交代,横竖这也只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等厉千魂回来再告诉他就好了前提是她要碰得上他的人。
事情大条了!
不过才当天下午而已,紫萝衣正打算到汗血马的马厩去报到,庄绍飞却先一步逮到她。
“大嫂,汗马厩的管理人说少了一匹马,是你骑到哪里去了吗?”
“送给我大哥啦!”
紫萝衣话一说完,庄绍飞的脸就刷一下变成灰白色的,连向来泰山崩垮在面前也不眨一下眼的孟羽也惊喘着摇晃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
“送给我大哥啦!”紫萝衣奇怪的来回看他们。“有什么不对吗?”
孟羽仿彿不能呼吸似的用力咽下一口唾沫,那模样却好像他吞下的是一颗烧得炽红冒烟的火炭。
“老大不知道?”
“废话,他又不在!”
孟羽与庄绍飞异口同声发出凄惨的呻吟。
“大嫂,那本小册子,你到底看了没有?”
“看啦!”紫萝衣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也没怎么仔细看就是了。”
两人神情更是惨澹。
“绍飞,多久了?”
“超过三个月了。”
“完了,老大这回真的死定了!”
两人看看紫萝衣,再相觑一眼,不约而同摇头深深叹息,然后转身离去。
“喂喂,到底是怎样嘛?”紫萝衣愈来愈疑惑了,只不过送一匹马而已,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厉千魂送两匹,她才送一匹而已呀!
但他俩都没有理会她,自顾自走远,脚步踉跄,好像病入膏肓快死了。
紫萝衣恼火的瞪住他们的背影半晌,忽地转身回屋,冲入主寝室,开始翻箱倒柜的到处找。
那本小册子扔到哪里去了?
好半天后,终于被她找著了,她马上坐下来翻看。“啊,在这里马场所有一切财产,唯有场主能决定处置方式,其他人概不能私下买卖授送呿,我这场主夫人当假的呀!”咕哝著再翻一页。
“好吧,犯规就犯规,我也不会不承认,嗯,刑罚是什么呢?”她两眼专注地仔细搜索。“违者违者啊,这里,违者咦?就这样?也不怎样嘛,他们干嘛那么紧张,真是!”颇觉无聊地丢开小册子,紫萝衣决定不需要太在意这件事,照常去伺候“她的”汗血马。
可是,就从这个下午开始,马场里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包括跟她最熟的兰嫂、孟羽和庄绍飞,每个人都是用“谋杀亲夫的女人”的目光来看她,看得她肚子里猛放鞭炮。
谋杀亲夫是吧?
好,她就谋杀给他们看,厉千魂一回来,她就砍得他鸡飞狗跳,就算他躲到毛坑里去,她也要追杀到底。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谋杀亲夫!
再过两天,厉千魂回来了。
当时紫萝衣正在清扫马厩,庄绍飞和孟羽一同来找她,说是厉千魂要见她,她马上就明白是为了送马的事,当即毫不迟疑的和他们去,想说尽快把事情解决,她好回来继续工作。
片刻后,他们来到一栋比谷仓更大上两、三倍的大屋子,刚踏进去,她就觉得他们实在太小题大作了,因为不但厉千魂在那里,马场里各工作负责人也都聚集在那里,还有两位严阵以待的大夫。
“好,我来了。”
这时候,她依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虽然厉千魂的表情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十分冷峻、十分严酷,严酷得她“不敢”在这种时候拔剑追杀他。
厉阎王就该是这副样子的吧!
“那匹马是你送出去的?”
“是。”
“你认罪?”
认罪?
现在是怎样,官大人审案?
她想翻白眼。“是。”
厉千魂下颚绷了一下。“你知道该接受什么刑罚?”
紫萝衣的视线朝一旁飞去,屋子正中间有一座跟一般平房一样大的铁笼子,笼子里有两头犊牛般大小的豹子正在那里龇牙咧嘴的嘶吼,饥肠辘辘地已经准备好要“进食”了。
她不在意的耸耸肩。“知道。”
厉千魂点点头“好。”话落,冷不防一指点住她的穴道,使她只能出声但不能动,再转身面对马场镑工作负责人。“我是她的丈夫,有权利代替她受刑,你们同意吗?”
“同意。”不同意也不行,这是规矩。
“我就知道!”庄绍飞呻吟著朝铁笼子对面挥挥手,顿时又是另两头豹子被放入笼子内。
“喂喂喂,”紫萝衣不敢置信的大叫。“厉千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没有要你代我受刑,我自己就应付得了了,少看不起我好不好,我耶耶耶,孟羽,你你干嘛封住他的功力?”
孟羽面无表情的注视著她。“为了公平起见,所有受刑者都必须被封住宝力,除了一把匕首以外,不许使用其他任何武器,大家以同等的条件去面对刑罚”
紫萝衣顿时傻住了,这下子她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而且是大大的不对!
原以为要面对两头豹子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用不著什么武器,空手就行了,顶多两招,她就可以轻轻松松的解决它们了。
可没想到竟要被封住宝力,那她不如自己把脑袋塞到豹子嘴巴里还干脆一点,一把匕首又有什么用,人家可是有两副比匕首更厉害的凶器,一口咬住你的手臂,随便扭一下颈子,那条手臂就不是你的了。
包别提要代替她受刑的话,面对的将是四头而不是两头豹子,厉千魂的武功再高强也派不上用场,他也只能用一把匕首和最原始的条件蛮力去对战。
唯有战胜者才能生存。
“孟羽,请请老实告诉我,有没有人通过这项刑罚?”紫萝衣胆战心惊地问。
“有,一半,另一半在即将被咬死的情况下,只好选择求饶。”
“可以求饶?”紫萝衣惊喜地松了口气。
“可以,求饶者我们会救他出来,但求饶者也会失去留在擎北马场的权利,他会被赶出马场,连同他的家眷,全都不允许再回来了。”孟羽瞥她一眼。“老大绝不会求饶!”
不会吗?
紫萝衣的目光朝厉千魂望去,后者甫脱下外衣内衫,露出刚劲的上半身,很明显的,他是马场里最高挑的人,虽然不像蒙古摔角选手那样魁梧壮硕,但肌肉强健又结实,全身都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劲道,那坚毅无惧的勇者气魄,更让人觉得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不会求饶也无所谓,既然有一半的人通得过刑罚,以厉千魂的条件,她相信他也应该有办法通过,虽然看上去实在不太可能。
一个普通人仅靠一把匕首要战胜四头豹子,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那是在面对两头豹子的情况。”孟羽又多加了一句。
两头!
紫萝衣的心扑一下又跳到喉咙口。“那四头呢?”
“从没有人敢于单独面对四头豹子,”孟羽语气平板地说。“他们都在一开始就求饶了。”换了是他,恐怕也不一定有那种勇气,除非豹子也会上他笑脸的当。
紫萝衣的心咚一下又掉到脚底下。“那如果他拚不过呢?”
“死!”
“死!”紫萝衣失声尖叫。“**,他是你们老大,你们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豹子咬死?”
“就因为他是我们老大,更不能违反规矩,否则以后他如何带领属下?”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好不好!
“去你娘的那条大腿,人都死了,还能带领什么?”紫萝衣叫得更尖锐。
“大嫂,你没有想过,罪魁祸首是你自己吗?”
紫萝衣窒住了,孟羽说得没错,罪魁祸首是她,她有什么权利在这里大呼小叫责怪别人?
猛吸一口气,她毅然大叫“厉千魂,我不需要你替我受刑,我自个儿来!”
正朝铁笼门走去的厉千魂只稍稍顿了一下下脚步。“孟羽,点她的哑穴!”
“你敢!”紫萝衣暴怒地瞪大两眼,不敢相信她又被人制住,动不得也出声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厉千魂踏入铁笼内。
“抱歉,大嫂,是老大的命令,我不能不从。”孟羽低低道。
紫萝衣没空理会他,她只想大声尖叫,因为厉千魂甫一进入笼子里,那四头吃人的野兽便怒吼著沉重而猛厉的嗥叫,凶戾无匹地朝他扑过去,可是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瞪圆了眼拚命喘息,愈喘愈急促、愈喘愈粗重
虽然功力被封住,但厉千魂的身手依然十分矫健,别看他人高马大,行动起来却有如风一般轻灵迅捷,只是,他再轻盈快捷也没用,如果说他是风,豹子就是闪电,风怎么可能快得过闪电呢?
包何况,他只是一个人,而对手可是四头凶残的掠食动物,天生的杀手,为了在那四头畜生的联击下出手反击,并一一解决掉它们,他必须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