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般客气,像是认识很久了么?”岳昔钧笑着反问道。
谢文琼心道:没认识很久就念念不忘了么?
谢文琼道:“瞧着是不像,可‘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谁知道究竟如何呢。”
谢文琼又心道:是了,岳昔钧说甚么要和我白头偕老,若真能如此,我又何尝不是那个“白头如新”,英都才算“倾盖如故”。
谢文琼一边和岳昔钧说话,手中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衣物,胸中不由烦闷,背过身敛了笑颜。
岳昔钧敏锐地觉察出谢文琼语气不佳,试探着道:“我和她哪里是倾盖如故,不过是互相敬重罢了。”
“好个互相敬重,”谢文琼没忍住轻哼一声,“也不见你来敬重我。”
岳昔钧温声道:“那不一样。”
谢文琼道:“如何不同?我比不得她,不值得敬重么?”
“怀玉这话说得便有失偏颇了,”岳昔钧道,“她是我的朋友,故而敬重,而怀玉是我的发妻,虽也要敬重,我却觉得‘亲近’一词更为妥帖。”
谢文琼手下一顿,有些小小的欢喜,又有些淡淡的悲哀。谢文琼道:“是么。”
岳昔钧道:“怀玉还是不信我已然心悦于你么?”
谢文琼给包袱打了个结,却有些不知道怎么系,系得乱七八糟,反而散开了,她有些气恼,索性往旁边一座,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谢文琼顺了气,道:“不是不信。”
岳昔钧道:“那是如何呢?”
谢文琼搁了茶盏,伸手往自己心口比划了一下,道:“若轻,我这里空落落的。”
谢文琼坦白直言,将自己的感受剖开给岳昔钧看:“它好似一片羽毛般在空中浮着,抑或说,像是断线风筝。上不了九重天,下不及黄土地。”
谢文琼说着说着,便有些迷茫了:“花言巧语填不满它,虚与委蛇拽不下它,它万分挑食,以至身轻如燕、骨瘦如柴。”
谢文琼轻声细语,在岳昔钧耳中听来却好似重锤敲打自己云淡风轻的外壳、以利刃剥开自己披着的人皮,谢文琼一字一句打破了二人之间恩爱的假象,亲手撕碎所有刻意营造的伪装。
岳昔钧有些不敢去看谢文琼的面庞。
其实,她也看不见谢文琼的面庞了。因为,谢文琼说完那句话,便掩面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喜欢不是这样的,”谢文琼道,“我见过你对待在乎的人的样子,娘亲们和安隐是你在乎的人,你在她们面前无比放松。在京中时,你也曾佯装倾心于我,而你近日和在宫中无有半分差别。”
谢文琼抹了把脸道:“你在我面前也是放松的,但始终带着一丝防备,是也不是?你在怕甚么呢?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一室寂静,岳昔钧怔坐轮椅,双唇微张,似乎想要辩解甚么,却终究没有出口。
谢文琼平复了一会儿,平静地开言道:“我本不该在此时跟你谈论这些,这不是一个好时机。但对不住,我撑不下去了。我也不想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了。我不知晓你是否真的有旁的心悦之人,我只想告诉你,你不必在我这里有甚么负担,若你真的不喜欢我,只说便是,我谢文琼并非死缠烂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