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同心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但不明白这人吃醋的点在哪里,神情和眼神就有些莫名,傅潜渊看见,眼里的晦涩顿时更深了,手绕在他尾巴上的小勾勾上重重一揉。
尾巴是傅同的敏感点,小崽崽颤了下,反应过来后眼睛一睁就要炸毛,不过即将发生的的大场面被周彦修只用两个字就控制住了。
“来了。”他往窗外一指。
几个人随着看过去,一眼在街道的对面看到了小狐狸狐一,双眼无神的站在那里,周围围满了人。
樊休瞄了一圈,没看到羽衣人,于是转而看向傅同:“大佬,现在怎么做?”
“跟着。”
众人会意,各自隐藏气息换模样下了楼,得到卡纸的过程不算曲折,因为狐一像只提线木偶,眼神麻木谁都认不出来也不多说别的,从头到尾只会重复一个动作——
递卡纸,然后说,“跟着我。”
几人在旁边百无聊赖的跟着他把妖街里里外外九条街都走了一遍,这样过了差不多三个多小时,终于看到狐一转了方向,带着身后的二百多只妖怪朝北边走了过去。
傅同抬头一瞥,遥遥在目光所触的尽头看到一圈隐约的金光。
周彦修的反应和他差不多,往那边看了一眼后微微皱起眉:“他们去的……好像是妖街镇魂碑的方向。”
几个人的心都是一跳:“镇魂碑?”
貔貅先生很怀疑妖怪局这些人的常识拥有程度:“龙都四方都有镇魂碑镇守,南妖街北泷水东竹西望山……你们不知道?”
“……”
还真不知道。
从众人眼里的迷茫里窥出他们的无知,周彦修摇了摇头,不过想想觉得这似乎也怪不得他们,因为镇魂碑的历史真的太久远了,相关的记载又缺了大半,妖怪们大多只知道泷水下有一座镇魂碑,剩下的那三座到现在大概也就少数老妖怪还记得了。
比如已经在龙都定居了一千多年的貔貅先生。
趁着离镇魂碑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周彦修简单把镇魂碑的历史给他们科普了一遍。
听他说完,傅同皱眉,忍不住抬头朝傅潜渊看了过去,注意到他的视线,傅潜渊低头:“怎么了?”
用的是他们之间才有的心念传意,除了傅同谁都听不到。
傅同不合时宜的愣了下,以前在龙洵山上的时候,他和傅潜渊总喜欢总用这样的小法术撩彼此,即便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也不停,简单而纯粹的小情趣。
那时是那时的欢喜,但一千五百零九年后再听到,从前诸多温软却成了一根刺,藏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稍稍触及,就是隐忍而克制的痛。
难以言说。
并不是他们现在的那点和缓能填补过来的。
傅同抿了抿唇,垂爪在身上狠狠拧了一下,从疼痛里把心里那点情绪甩出去,让后面的话尽可能用平稳的声音说了出来。
“泷水下的镇魂碑是为了镇你的龙鳞,那妖街的呢?是不是也和你有关系?”
关于这个问题,傅同觉得他会得到的答案无非是说与不能说,没想到话问出口,最终入耳的却是第三种答案。
“我……不知道。”
他看着傅同的眼睛,眼里情绪复杂,这么说。
傅同一愣:“什么意思?”
傅潜渊摇摇头,这次无论他问什么,都再不肯出声了。
傅同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刚要再问,听到周彦修压低声音开了口:“到了。”
众人齐齐看过去,一眼看到不远处立着一座高耸的石塔,塔下九道门,狐一站在那里,手上执着三炷香,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朝最后一道门躬下了身。
“轰隆——”
碎石碾磨的声音响起,在周围持续了大概三分多钟才停下,傅同抬眼,看到那道石门已经开了,从外面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像吃人的兽狰狞张大的口。
狐一抱着香走进去,整个人瞬间就消失在了黑暗里,几个人跟进去,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唯一能看到的只有三个红点,是线香的火光,摇摇晃晃不停向前,仿佛是在引路。
他们随着那三个点往里面走,来来去去不知道多久绕了多少路,终于看到远处的拐角处笼上了一层昏黄的光。
绕过那里后,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间石殿,四边燃着灯火,最上面立着一座刻着诡异符文的石台……或者说,不是石台,是祭坛。
狐一走过去,以一种虔诚的姿态将手里的香插进了祭坛前一樽青铜鼎里,线香入鼎的一瞬间,傅同发现刚才随他们一同进来的那二百多只妖怪的神情都变了,成了和小狐狸如出一辙的无神麻木。
周彦修有点失望:“我还以为是什么优秀的演讲洗脑人才呢,结果是用这种不入流的蛊惑控制手段,太掉价儿了吧。”
说完没得到回应,再回头,看到旁边几个人也都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眼神也很到位,看起来和周边的人没什么区别。
……这群戏精。
周彦修在心里啧了一声,也随着他们把木偶伪装戴了起来,静静站着。
这样静了不知道多久,石殿里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地方,一阵诡异的吟唱声从祭坛的方向慢慢响了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周围人的眼神在这声音里渐渐起了变化,从最初的麻木慢慢转成了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狂热,热烈到眼瞳都生了赤色。
而这样的狂热,在周围吟唱声,祭坛上突然出现一个笼着白光的人形不明生物后,到达了极点。
确实是不明生物,因为那人周身被刺目的光芒覆盖着,旁人看上去只能看到一团光,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傅同和周彦修看着,唇角不约而同的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心里的想法也差不多——
伪劣的赝品。
有这样的想法不是因为他们护短偏心,而是因为脑壳正常的妖怪都知道,瑞兽的强大和他们身周的光芒耀眼程度没什么关系,如果耀眼就行,那天命妖兽里谁都能担得起,何必非要是白泽。
白泽能成为瑞兽之首,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温和与包容,身上的光也是如出一辙的温暖柔和,像初春的新绿和夜里如水的月光,温软清润,再暴烈的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总会平和下来,这是他的天赋,众生里独一无二,无论是谁复制不来。
祭坛上这位,连这一点都看不透,还妄想取代温融成为新的瑞兽之首,简直可笑。
傅同晃了下尾巴,之前那种想谨慎看看情况再行动的打算霎时间散的一点不剩,只想把上面这个赝品按在地上摩擦。
不留任何余地的,凶残的,疯狂摩擦。
想到这里,傅同回头询问的朝傅潜渊看了一眼,这完全是出自习惯,因为以前就是这样,超凶的小崽崽到外面找妖怪打架的时候总会过场面的问下家长的意见,那么多年里已经成了条件反射,意识不到也改不了,没办法。
这一点傅同没注意到,傅潜渊却注意到了。
脸色沉了一路的大醋包龙先生心情终于好了起来,眼神温软的朝小崽崽笑了一下,手指微勾,一道冰剑出现在他身侧,凌厉的朝祭坛上的那团光刺了过去。
傅潜渊的攻击很少有人躲得过,祭坛上的那位自然也不例外,光团的轮廓在冰剑刺入的瞬间骤然扭曲起来,周围的吟唱声被愤怒的吼声取代,声音里,周围的人齐齐回头,赤红的眼里布满怨憎,直勾勾的朝他们看了过去。
石殿很大,里面的人粗数也有三千,被他们这么看着的时候有种僵尸围城的感觉,不得不说挺渗人的。
傅同看着不顺眼,眯眼开口:“动手。”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薛陵的青铜剑先出了鞘,旁边人紧随其后,一时间,剑光红线缠绕在一起,连周彦修和温融动了手。
周围这些所谓的信徒大多是些小妖怪,要多战五渣就有多战五渣,只薛陵和宿宣两个都搞的定,现在多了两只大妖怪帮衬,周边五米内很快被清空了。
本能周期里的睚眦崽崽困倦也懒散的很,没动手,窝在傅潜渊怀里静静看着,不久,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祭坛上那位身上的光团在场面控制不住的时候身上总会亮一下,然后那些倒下的信徒妖怪们就会重新站起来,赤红着的眼睛不知疲惫的往上冲。
群体控制还不知疲惫,这点倒是挺有意思的。
傅同有点好奇,就没让傅潜渊出手,继续暗中观察,慢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傅同模样有些恹恹还一直被人抱着,给了祭坛上的人一种他最弱的假象,周围的妖怪渐渐换了攻势,集中着朝傅同绕了过来。
樊休几个人也很快发现了这点,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或许还带着点同情。
傅同也觉得有点好笑,尾巴晃了下:“让我下去。”
抱着他的人不认同的皱起眉,但末了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来,遂怀中崽崽的意弯腰把他放了下去。
落地的瞬间,原先小猫大小的白绒团骤然成了一只身长近三米的凶兽睚眦,尾巴也从原先软绵绵的绒毛尖成了锋利的刀刃,抬爪一挥,潜渊刀分成数百把悬浮在他身后,刀身煞气缠绕,蓄势待发。
“去。”
一字出口,黑色的刀带着刺骨的寒意,气势汹汹的朝四周刺了过去,威势掠过之处覆上霜痕,赤红着眼瞳的妖怪们在这阵冰凉里清醒过来,但却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利刃离自己越来越近。
纹路熟悉,刀上的气息和寒意也并不陌生。
在这一瞬间,妖街的人们终于想起了那曾经缠绕在他们心上许多年,被凶兽睚眦支配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傅阿同:“我很凶么?”
傅潜渊:“怎么会?你最软最乖了。”
温琅琅:“……就这你们也好意思说我哥的爱崽滤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