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宁家
第二日,映雪早早起来,打开箱笼给谨惜找衣服,又备下熏香熏衣服。
谨惜仔细嘱咐映雪一些事情,毕竟她只是陈府的三等丫头,接触不到外事,没有历练出来。又叫她袖了些装着小银锞子的荷包在袖里,以备打赏宁家仆妇。
因在服中,她换上一件雪青色湖绸飞雁衔芦纹样的对襟袄,领口是鸳鸯戏莲的白玉襻扣,下衬着白杭绢画拖裙,鸦翎般乌黑的头上斜插着一朵颤颤巍巍手掌大小的素银卷荷,另一边插着两隻嵌梅花簪,显得淡雅出尘,又不过于寒素。
因为要坐席,又得更一次衣服。叫映雪包了件秋香色绣着青青翠竹的潞绸衫,玉色遍地花绉纱裙子,这一身衣服在初夏穿上让人看着清爽怡人。
收拾妥当,她款款走出院来,映雪跟在身后抱着衣服包。那正在院中洒扫的小伙记看了一见慌忙垂下头,可扫帚却失手掉在地上了。
谨惜嘴角微微一抿……
十三岁,正是花蕊含苞的季节,混合着少女的清新和娇美,静待绽放的那一刻。
来到宁府,和父亲先参见了宁世伯。
宁亦云的两个儿子宁誉名、宁誉胜也来拜见蒲啸原。
蒲啸原把已封好的见面礼给了他们,外加两方鱼脑冻、焦叶白的端溪名砚,又令谨惜拜见两位世兄。
谨惜飘然下拜,两位宁公子也忙还礼不迭,两边序了平礼。
虽然两位公子是第一次见面,可谨惜与宁太太和馨姐在勋城时却曾有过一面之缘。
宁亦云家境也不算太好,隻娶了一位正妻。直到在京城官职高升,在接宁太太上京前,才忙忙的收了两个妾氏,却不知道宁太太到京后有没有作闹……
她注意到宁家长公子名哥性格似乎较为沉稳,寡言少语;而二公子胜哥就活泼得多,一双眼睛总是含着笑意。
因为知道胜哥和馨姐是一对龙凤胎,所以谨惜还多了看一眼,的确与馨姐面容相像。谨惜不禁羡慕起有兄弟姐妹的好处来……
两个仆妇带谨惜去后宅见宁太太,谨惜赏了两个小荷包,分量也不算轻薄,那两个仆妇只是恭敬谢赏,亦未表现出喜形于色。
看来是经常受打赏的……谨惜试探了一下就知道宁家现在有多风光了,只怕未必把父亲这个落魄举人放在眼里。
可是宁世伯如此热心,推举远在勋城的父亲出来做官却是为什么?看来答案在这次宴会就会呼之欲出了……
她不由得挺直了脊背,步子不急不缓。映雪亦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丢了小姐的脸面。
穿过北面的两卷屏门,迎面是筒瓦卷棚式的正厅三间,东西抄手游廊,各有屏门通往跨院。
正厅后隔扇门外是一个窄长的院子,正中有座绿油贴金团寿字木影壁。南墙绿油贴金板墙,下有砖砌的须弥座。后面掩映在绿树中的五间上房,就是宁太太的卧房。
此时宁太太与女儿馨姐在厅中等候,两旁边丫头仆妇侍列如雁翅。宁太太和馨姐打扮得通身富贵,满头珠翠,再不是勋城旧时模样。
谨惜不禁想到一句诗: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隻得皇上片言嘉讚便可扶摇九天,难怪天下人皆趋之若鹜……只是这份富贵却不是那么容易守住,所谓圣心难测,一个不小心不光自己粉身碎骨,连家人亦受连累。
所以这份镜花水月的风光不得也罢,谨惜打定主意,只要父亲做个小小知县,远离权力中心,平平安安的生活便好。
谨惜给宁太太见礼,宁太太微笑拉起谨惜叫着她的小名道:“谨娘不必多礼,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谨惜的目光转向馨姐,说道:“宁太太过奖了,我看馨姐姐才是越来越漂亮呢。”
只见馨姐穿着一身南京云紬五彩纳纱衫,下面是一条穿花凤缕金拖泥裙。这身衣服织金纳银,纹彩辉煌,十分耀眼。
其实谨惜前世做端家媳妇时,也见过许多贵妇名媛,真正高门大户的小姐都是很会打扮的。衣着首饰搭配十分讲究,要让人感觉既高贵典雅又不入俗流,像馨姐装扮得如此奢华,倒显得底气不足。
馨姐也对谨惜微微一拜,笑容淡淡的。一双眼睛却有些浮肿,像是哭过了……
侍女端上来三盏点了松子胡桃蜂蜜的凤髓茶,宁太太先聊了些勋城旧事,果然就把话题引到了蒲啸原选官的事情上。
说起她家老爷为了帮谨惜的父亲选官费了多少事,找到户部钱侍郎,说尽好话才留了个缺,又怕被其他同僚诟病,担着多少风险……
谨惜听了起身恭敬道谢:“若没有宁世伯,不知要候多久才有缺,让世伯操心了。”
宁太太扶了扶被满头沉甸甸的花翠压得生疼的脖子,抬起手腕露出一隻翠汪汪的翡翠镯。笑得满面春风:“通家之好,应该的!户部选官我们老爷也会跟文选清吏司打招呼,定不会让蒲老爷选到那边穷民刁的县里。我家老爷想着把蒲老爷安排在离京城近点的地方,也方便照顾……永平府的抚宁县倒不错,以后谨娘要回京城采购时新衣料只要天就回来了,比南边强!”
永平府?那与北方屯军之处相邻……
谨惜一愣:只怕在外书房宁世伯也会跟父亲提起,她当然不会贸然讚同或反对,还要等回去跟父亲商议。
谨惜不接宁太太的话,转而看向有些心不在焉的馨姐:“馨姐姐今年已到及笄了吧?只怕在宁伯母膝边承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若是有了好消息可不能瞒我!”
馨姐脸上并没有羞赧,而是闪过一愠怒,被谨惜看在眼中。
宁太太忙道:“还没有人家呢,虽然也有几家前来说媒,都不太适合。”
谨惜从袖中拿出一隻精致的小盒,走到馨姐面前递与她,说:“不知父亲选官会去哪里,谨娘先提前把添妆送给馨姐姐,姐姐别笑话俭薄!”
谨惜故意如此说,就是向宁太太暗示宁世伯的安排不一定被采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