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朱玉颜为了得到黑莲子这份药引,不惜低声下气。
甚至都被迫答应晚上和阪田白滚床单。
可见她很挂念自己的父亲。
为了让父亲能活下来,她这个做女儿的可以做出任何的牺牲。
这样一个孝心可嘉重情重义的女儿,忽然态度这么大的转变?
这不由让萧北辰多想。
面对萧北辰的提问,朱玉颜仍旧没多说什么,猛的推了把萧北辰:“走!!!”
说完,她小跑着冲进了院子大门。
留下萧北辰一个人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许久,身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北辰,你别往心里去。朱玉颜一个女人操持一个家,太难了。有些情绪,很正常。”
身为女人,慕紫嫣分外怜悯。
萧北辰淡淡道:“放心吧。我不生气。只是好奇。”
回头,问霍香珂:“霍香珂,你和朱炳祥是故交,知道怎么回事么?”
霍香珂沉声道:“朱老先生是近期被抄家的,那段时间我还在金陵同修宗,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内情。但想来应该和这件事有关。”
萧北辰紧皱眉头,眼神里写满了悲悯。
朱老先生忍辱负重,为黑山城这片水土呕心沥血。
到头来竟然被查抄了家门,人也身患重病。
太可怜了。
是个人都看不下去。
就这时候,不远处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个青年。
“我知道。”
唰唰!
萧北辰等人纷纷转头看去。
只见来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穿着一身很普通的休闲装,身上布满了伤口。好像刚刚被人毒打过一般。
嘴巴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打歪了。
萧北辰立刻走了上去:“你是?”
青年道:“我是朱玉颜的堂弟,朱兵。因为触犯了家规,被朱老先生赶出家门了。”
萧北辰看他长相,的确和朱玉颜有几分相似。
虽然相似度很低,但敏锐的萧北辰还是察觉出来了。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朱兵重重点头:“数日之前,我大伯还很建康。我堂姐还提领着镇武院和督军府,朱家上下还满腔热血的为黑山城的百姓做这事儿。还到处告诉大家,黑山城还有希望。总会有人来改变这一切的。”
“那时候,我大伯意气风发。因为他每年坚持给平江镇武府写信告状,反应黑山城的情况。希望得到平江镇武府的帮忙。几天前,大伯召集了一帮信得过的高层,告诉他们平江镇武府给了回信,会来帮忙解决这一切。”
“我大伯这么做,是为了给大家希望。完全一番好意。”
萧北辰点点头:“朱老可敬可配。后来呢?”
朱兵道:“后来,这件事被某民众告发。鬼修神社的大使者知道了。立刻查抄朱家。”
说到这里,朱兵泪流满面。
萧北辰都感慨起来:“原来如此。朱老一心为了民众,结果被民众告发。的确太伤人心了。”
朱兵情绪很激动:“不,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朱家被抄家之后,大使者倒也没对大伯赶尽杀绝。为此大伯搬迁到了黑潭村,想在这里继续做点事情。但是告发我大伯的民众,竟然带着一帮人上门打砸。还打断了我大伯的腿。说我大伯自不量力。”
“我大伯这才悲怆欲绝,万念俱灰。至今都一病不起!”
“混账!”萧北辰勃然大怒:“天下竟然有如此卑劣之徒。着实可恶!!”
慕紫嫣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告发朱炳祥的某民众是谁?”
朱兵嘶声道:“我大伯的亲儿子,朱耀辉!”
嘶!
全场死静!
萧北辰仿佛想到了洛霞这件事情,不由悲从中来,一股无名之火,豁然爆发:“真正伤害自己最深的,往往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至亲朋友。朱老先生,受苦了。”
“后来呢?”
朱兵一把鼻涕一把泪:“后来,朱耀辉靠着这份功劳得到了鬼修神社的赏识,平步青云,成为了八大使者之一。在神社的帮助下,修为境界提升的很快。已经能够和阪田宁次媲美了。这一次,就是朱耀辉让阪田宁次来封锁朱家别院的。”
萧北辰听了更加愤怒:“朱玉颜好歹是他的亲妹妹。为了朱老,朱玉颜被迫和阪田宁次滚床单,朱耀辉也不管?”
朱兵摇头,冷笑:“这事本就是朱耀辉一手促成的。为了讨好阪田宁次的大哥阪田天梭,他不惜把自己的亲妹妹送到阪田宁次的床榻上。”
禽兽!
禽兽啊!
朱兵继续道:“我大伯为了保护我们族人,把我们都赶出去家门了。而且,因为朱耀辉的事情,大伯一直觉得是自己的罪过,愧对朱玉颜。挥刀自宫了,后悔那个东西生下了朱耀辉这样的孽子。这就是我大伯不想见外人的缘故。”
“我大伯无比自责,自觉愧对这片土地,愧对自己女儿。他快疯了,生不如死!”
“之前在神社之下卑躬屈膝,他都忍住了。”
“这一次,我大伯真的快忍不住了。我堂姐也快疯了……”
说到最后,朱兵猛的跪在地上,失声哀求:“萧先生,黑山城太乱了。我朱家太苦了。我大伯和我堂姐一生为黑山城呕心沥血,到头来却被这片土地上的人这般对待。天道不公啊。请萧先生救救我大伯一家吧!”
说完,他疯狂叩首!
几近疯狂。
诶!
萧北辰深深叹息,将朱兵搀扶起来:“放心吧。黑山城没公道,我就还这里一个公道。只恨我来的太晚了。”
朱兵嚎然大哭。
萧北辰看在眼里,心都仿佛碎掉了。
李未央忽然开口:“萧北辰,若要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黑山城的光明和秩序。朱老先生是最重要的一环。必须他站出来,黑山城才可立刻弹定。因为他在黑山城的地位,名望和信誉。无人可比。”
霍香珂立刻附和:“是这样。不过,刚刚这里发生的事情太大了。神社的其他高手只怕立刻就会赶过来。一切,要快。”
呼!
萧北辰深深呼吸。
抬头,凝望这片墨色苍穹。
天空,下起了雨。
蒙蒙细雨,浇灌在萧北辰身上。
宫修月十分焦急:“先生,我们现在直接进去吧。”
萧北辰摇头:“不行,朱老先生是国士,朱玉颜不让我们进去。我们还贸然闯进去的话,未免令人心寒。”
“对待国士,当以重礼。”
“朱兵,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姑苏萧北辰,带霍香珂来访。随行的还有宫山河,李未央。”
朱兵咬牙答应:“好!”
也不管被赶出家门的身份,朱兵立刻冒雨冲了进去。
而萧北辰,就这么带着众人在大门口,在大雨之中静静的等待着。
众人看向萧北辰的目光,多了几分敬仰。
萧北辰能有这样的耐性和礼仪,令人钦佩。
朱老先生已经落魄了,在世人眼中不过是没有价值的人。
但在萧北辰心中,却弥足珍贵。
这样的人,是黑山城的瑰宝。
更是平南的幸运。
哪怕再来三十年,平南也很难再诞生一个朱炳祥这样的人了。
国士两个字,当之无愧。
萧北辰弹定鬼修神社本就很难,若要让这土地重新恢复正常。必须靠着朱炳祥。
少倾,朱兵从里面冲了出来。
萧北辰立刻问:“朱老怎么说?”
朱兵一脸失望的摇头:“我没见到大伯,只是站在房间外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大伯让你们走。说黑山城的事情,你们惹不起,也不该来招惹。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这话一出,众人都感到很失望。
顽固分子啊。
只有萧北辰,露出满意的笑容:“朱老有心了。”
随后,萧北辰撕开自己的袖口,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折叠起来递给朱兵:“把这个,递给朱老看。”
朱兵犹豫不决:“这……能行吗?”
萧北辰道:“你只管送去。”
朱兵再次折返进去。
果然,朱兵再次回来的时候笑容满面:“萧先生,你看我身后。”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朱玉颜搀扶着一个全身绑着绷带的七旬老者,打着拐杖走了出来。
这老者很削瘦,甚至有些驼背。
但走的很快,来到众人身前的时候,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萧北辰身上:“阁下,可是萧北辰?”
萧北辰快速上前,深深拱手:“萧北辰,见过朱老先生。”
噗通!
老者轰然单膝跪地:“先生不远万里南下,请恕我朱炳祥,有失远迎。”
萧北辰亲自扶起:“朱老先生,你太客气了。我应该早就来拜访你的。”
萧北辰怎么都没想到,曾经的黑山城第一豪门世家的家主,一代雄主。如今竟然佝偻着腰,垂垂老矣。
朱炳祥受宠若惊:“先生言重,快快请进。”
随后,朱炳祥还特意和霍香珂宫山河打过招呼,邀请他们进去。
宫山河两人早就看傻了眼。
谁能想到,曾经并肩作战的故友,竟然佝偻了……
进入别院。
萧北辰再次被这里的一切给惊到了。
太简陋了!
一贫如洗。
除了大门还在,里面的一切都被打砸拆卸掉了。简直被土匪洗劫过一样。
到了书房,连茶桌都是用几块木头临时钉起来的。
茶具,也很破烂。
饶是如此,朱炳祥却很热情的招呼大家坐下,还主动让朱玉颜给大家泡茶。
茶叶,是非常劣质的。
味道苦涩难咽。
萧北辰看着心酸,接连喝了几大口。
霍香珂声音哽咽:“朱老,你怎么落魄到这个地步了啊。”
朱炳祥苦笑:“家门不幸,民众不化。”
萧北辰长叹:“朱老先生一代国士,四十年来委曲求全,忍辱负重,造福一方。到头来,却落到这样的下场。是黑山城,对不起你。是这片土地,辜负了你。”
说着,萧北辰有些泪湿。
哈,哈哈……
当年的龙山萧氏又何尝不是另外一个朱老先生?
淮东这片土地,又何尝对的起龙山萧氏?
天道不仁!
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朱炳祥苦笑:“民众这般对我,我忍了。他们不懂事。但自家人如此,是我的罪过。上辈子造的孽啊。”
萧北辰道:“朱耀辉,该死!”
朱炳祥的面色都扭曲了。
他何尝不知道朱耀辉该死。
可那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啊。
他又怎么忍心?
一番寒暄过后,萧北辰开门见山道:“朱老,我此番来拜访。是请你再次出山,主理黑山城的一切大小事务。”
朱炳祥笑了。
自嘲冷笑。
“我老了,不中用了。连自家儿子都管不好。还怎么管理黑山城。之前,是我太自负无知了。”
霍香珂道:“朱老,在我印象里,你从来都不是轻易服输的人啊。这一次的事情,都是朱耀辉的过错。和你无关。萧先生志向高远,有青云之志。我和宫山河都来了。朱老,你不要自暴自弃啊。”
朱炳祥瞥了眼霍香珂,摇头:“霍老妹,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被我的儿子,给废掉了一生修为。打断了双腿。我就是一个废人。苟延残喘都很困难,还能为黑山城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