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对秦佑说的。
老人一气儿说完,就往沙发边缓步踱过去,走到一半回头对楚绎招招手,“过来,陪老头子我将两局。”
先是夸奖一番,这会儿提要求楚绎倒真不好拒绝了,既然不能拒绝,也甭不情不愿。
楚绎立刻扯出个明晃晃的笑,作出欣然的样子应了声好。
秦佑目色微沉,还想说什么,楚绎自己已经在茶几前坐下,而且别过脸没看他。
刚好来电话,秦佑掏出手机看一眼屏幕,深深看一眼楚绎的背影,转头朝着书房去了。
客厅留下一老一少两个人,棋子摆上棋盘,秦老爷子上相,叹了口气:“秦佑那个性没意思,从小就话少。”
楚绎实在不知道接什么话好,虽然老人看起来和蔼可亲,但这是一手把秦佑训诫出来的人,大半辈子呼风唤雨。
他要真当秦老爷子性子表里如一的温良随和,在他面前嘴里没个把门的,那就是他蠢了。
过了片刻,才斟酌着开口,“他很优秀。”
老人不无自豪地叹息:“是啊,很优秀,就说下棋,秦佑十八岁那年,就能把我将到底了。”
说完,啪地一声,利落地吃掉了楚绎一个卒,呵呵笑了。
楚绎不知道他说这话有多少弦外之音,在这个迷乱的夜晚,脑子却突然清醒了。
现在,他对面就坐着一个对秦佑寄予厚望的人,而秦佑,本来应该是什么样?
因为家世,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他都必须有一个主流社会能视之为正常的家庭,有男主人,也有女主人,还至少得有一个孩子。
楚绎不知道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即使秦老爷子是在暗示他,人家也有这个立场,他甚至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秦佑的人生需要什么,他从一早就知道,可是,清醒着沉沦,他自己也是,一直在感情和理智之间撕扯。
最后一颗棋子落定,他输了。
秦老爷子面上浮出一丝疲色,把棋子摆进盒里,“今天就到这。”
楚绎伸手帮他收拾,又听他慢悠悠地开口:“后天是老头子我生辰,小辈们都来家里做客,到时候,你也跟着来热闹热闹吧。”
楚绎茫然地望向他,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但自己都说不清出于什么,楚绎怔愣片刻,还是点了下头,“好,到时候我山门给您贺寿。”
秦佑这晚上睡得不好。
他躺在床上,用胳膊遮着眼睛,脑子里边千头万绪,许久都没能入睡。
一直到半夜,意识才慢慢恍惚下去。
迷迷糊糊间,他自己走在一个屋子里,脚踏着木质的地板一阶一阶地走上楼梯。
时间应该是深夜,大宅里头很安静,墙壁上间隔的几盏壁灯,灯光把楼道照得昏黄。
他手里拖着一个棒球棒,一直走到楼上。
楼梯的尽头,再顺着光线晦暗的走廊往里走,一扇紧闭的房门出现在他面前。
他耳朵略微凑上去,听见里边传来女人压抑的啜泣声。
心底登时怒火勃然,他咬紧牙关,退后一步,抬脚朝着木门猛地踹去。
嘭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里重重击打着耳膜。
但他力量好似有限,秦佑看着自己踹门的脚,那是一只孩子穿着球鞋的脚,是的,这还是他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