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有一些说不清的感觉占据着她的大脑,从她醒来开始,就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和面前的人对话。
少女在他的搀扶下骑上了马,可稀疏平常的几个动作,在触碰到对方皮肤、感受到对方体温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他必须恪守自己骑士的身份,而她则同样要恪守自己公主的身份。
虽然双方的身份在这场逃亡中,早就成为名义上的,他们一厢情愿的。
走入森林还是以往的景色,在丛林之间穿梭已经不像是初入这里时那么惊慌,骑在马上即便野兽低鸣的声音时有响起,两人依然存有时间在马鞍上细想心事。
因此一路无语,而这趟森林之行却并没有进行多久。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拨开丛林的大片阳光便照得爱丽丝睁不开眼。
即便事到如今,她仍不能习惯从黑暗一下跳入光明的那种突然,眼睛会酸涩一阵,皮肤也会从阴湿的触感变为干燥。
只是这一次,当爱丽丝将眼睛睁开的时候,面前的景象还是让她吃惊不小。
房屋倒塌,杂草丛生。原本绕着这大片荒原的城墙,此刻也倾颓破败。显然战火才刚燃烧过这片土地,而这荒城的真相则全全被风沙与尘土埋在脚下。
马儿低头踏了下蹄子,满是沙砾的土地上,连小草都显得如此孤独。淡蓝的天空上,白云显得很高,时而从头顶飞过的乌鸦,除了嘶鸣出令人悲戚的音节外,这天地间便再无其他生气。
正是这样一个寂寥的世界,出现在爱丽丝和兰贝特眼里的时候,两人胸中那仿佛是被感染了一样的悲伤还是渐渐滋生出来。
爱丽丝收回了出神,她甩了下手中的缰绳,当□的马儿重又赶起路时,少女终于将紧锁的眉心渐渐舒开。
兰贝特没有提出疑惑,他跟着公主向前走去。既然这公主直到现在都不愿说一句话,他也只能陪她沉默下去。
走入这荒城,除了那时而因为大风而飞扬的沙尘让人着实受不了外,这城池几乎没有一点危险。马蹄踩在沙子里,有时会不小心陷进去,而在那些残垣断壁之后,他们也会见到一些死去的人,有时是些断了的肢体。这一切都昭示着这场战争的残酷,令人心悸的残酷。
终于在就快走到荒城中心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些活着的人。他们个个披着长衫,望着他们的目光中带着绝对的戒备,但他们依然做着事,像是不愿去理会他们,却又不得不为了生存警觉外来者。
他们身后的大锅里似乎煮着些什么,那些难民在熬汤,手中那脏兮兮的破碗里似乎正盛着一些,而他们则为这仅剩的一点物资感到由衷的满足。
爱丽丝不愿再看,如此凄惨的战争画面她在前十五年里从未见过,而今日的首度相见,便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难受:
“兰贝特……”她低沉的声音在马上出现时,身后的少年终究因为吃惊而顿了一秒。但很快,他便沉静回应:
“是。”
“你应该见过很多次吧,”少女抿了下唇,“像这样的情景。”爱丽丝问出来的时候,少年终于注意到了公主那低落的情绪。所以他垂下眼,用一种安静的态度说道:
“……是的。”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时的心情么?”裹挟着沙子的风吹来时,少女铂金色的长发终于被吹起,露出白皙的耳根。
“那时的我们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那被毁的城池中间。”
“……”爱丽丝侧过脸。
“所以很讽刺,那时我的心情,很快乐。”
爱丽丝终于又一次回过头,这个答案她没预想到,原来对于毁掉别人幸福近而使自己幸福的人来说,面对这凄惨到足以让人落泪的画面,竟可以抱着一种快乐的心境。
“但回过头来,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不得不说这画面实在太过荒凉。”兰贝特扭头看向面前这些倾倒的房屋,这些死人,这些孤寂的小草,这些神经质的难民,他相信从前被自己一方所征服的国家,在他们离开后,一定也是这样一幅惨淡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