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悲伤涌入心间,攫住了她全身的感官,她画着他喜爱的眉,用着他亲自挑选的胭脂,别着他送给她的玉簪……铜镜里的女人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动人过,可是这样动人的她,却是他永远都难以见到的。
她开始恨,恨当初义无反顾把她送进宫来讨好皇帝的势利父亲,恨皇宫淹没了她这样渺小却永恒的感情,恨这样苍白的人生一点一点磨折了她的青春,更恨那个令她连这最后一点念想也失去的傅容真。
刻骨铭心的痛,源于刻骨铭心的爱。
珠玉的身体一日一日地好起来,容真也就放了心,尽量不去烦她。
冬日已经到了最后的尾巴上,春节也快到了。这日午后,尚衣局赶制出了一批新的布料,送去了皇后那里,皇后便叫了妃嫔们去景尚宫走一趟,挑选各自的份例。
许久未见的妃嫔们似是有不少话要说,牙尖嘴利的继续冷嘲热讽,虚情假意的也就继续姐妹情深,后宫里的女人们一旦凑到一起,永远不愁日子闷。
两个月已过,如贵嫔的牌子又回归了,许是皇后去皇上面前说了些好话,皇上前些天去了她的彩云阁一次,于是她又喜形于色起来,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又或者,她觉得皇后帮了她就代表不计前嫌了,今后的日子有这个后宫第一把手撑腰,又可以风风光光的了。
皇后是后宫之主,自然是先挑选布料,当下也就让若芳从中选了几匹素净些的,然后便让沐贵妃挑选。
沐贵妃见皇后都挑的不怎么艳丽的,自己也只是要了两匹青色和鹅黄色的,底纹也比较淡雅,清新素净。
皇后笑道,“你不必看着我的来挑,我没选那些艳丽的颜色是因为我本来就不适合那些,穿上去了平白显得俗艳。那些个颜色本就适合你们这样娇艳的人,所以别顾虑这么多,挑自己喜爱的便好。”
沐贵妃笑了笑,看了如贵嫔今日穿的那身水红色菱纱曳地裙,然后目不斜视地收回目光,“皇后娘娘多虑了,臣妾与您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这样艳丽的色彩自然适合如贵嫔这样娇艳的人,咱们穿了的确俗艳,没得损了后妃的雍容贵气,倒显得不伦不类了。”
自打上回如贵嫔在宫里大张旗鼓地一口咬定锦裳之死是沐贵妃干的以后,沐贵妃就跟她愈加不对付了——这个女人恁地可恨,不仅胸无沟壑半点墨,还嘴上无德不饶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嫌弃。
如贵嫔一听,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片刻之后,娇滴滴地笑道,“哟,贵妃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呢?我是俗艳,只能穿这般俗艳的色彩,但姐姐你挑的也太过老气横秋的了,那可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们穿的呀。”
她素来都要呈口舌之能,吃不得半点亏。对方说她艳俗,她便回敬对方人老珠黄。
容真在一旁啼笑皆非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冷冷清清的日子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其实宫中有了这个如贵嫔,日子也有趣得多,像条疯狗一样见谁都咬,当真是把命豁出去了。
这边的妃嫔在选份例,顾渊那边却因为早早地批完了折子,沿着御花园走了几圈。
这大冬天的,花都没了,光秃秃的也没什么好看的,他看了眼望不见头的宫殿檐头,觉得一下子空下来有些不习惯,便无奈地笑道,“突然间没了事情,反而不知该做些什么。”
郑安见他心情好,便也跟着笑道,“皇上何不去容婕妤那儿瞧瞧?今儿大清早的,奴才听人说她亲自下厨做了些吃食,因为食材不够,还差人去御膳房要了些,弄得御膳房手忙脚乱,生怕怠慢了她。”
顾渊能想象到那群奴才诚惶诚恐的模样,都是群趋炎附势的家伙,担惊受怕也是应该的。而另一面,容真坐在惜华宫里含笑听着闲云描述那群奴才滑稽举止的场景也浮现在心头,他好像越来越能琢磨出她在什么场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