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下,加之贵哥默许的政策变动,向园进行了不少改革,如打地铺人员挑选方式更加令人信服——每人两周出一件,谁完不成毛衣进度谁睡厕所;如允许大家交钱以吃上好盒饭,向园贵哥从中抽成,算是福利;如增加了与其他号儿的联谊活动:先请贵哥开嗓进行对涉毒分子的口头教育,再由各监舍积极分子进行对涉毒人员人格的重新塑造——其实无非就是人犯的找乐儿,管教不仅视而不见,有时抱着警棍也跟着乐。
总体来说,该号儿摇身一变,由从前的中央高度集权制,终于迈进了农奴社会,不得不说是文明的一大步。大家累得够呛,也没了吵嘴互揍的力气,全号一片和谐。管教看着舒心,还表扬了向园一番,说他确实有想法有行动,不是绣花枕头。就这样,向园终于在监舍里,实现了那么一点政治抱负。
向园本想提拔提拔许归宁,无奈后者总忙于医务账目,无余力参与政治活动,向园本人倒是越发觉得权力挺有意思,这场活人做的沙盘游戏,拿捏到命脉,可任意挥洒。
流光一速,快过年了。
这个年关状况不少,胡子又抢救了几回,把把都是董医生从死亡线上拖回来的,后见胡子状况实在着急,管教拍板直接转院,从此胡子消失在看守所众人视野里;通过这几次抢救,许归宁多开了不少药品使用单据,除了填平董医生之前挖的坑,甚至颇有盈利。董医生尝到甜头,从此他常兢兢业业抢救病人,光是伤口几近愈合的汉奸就‘抢救’了七八回。
向园又收了两封信,一封说刘姐她们被声称能办取保候审的灰色公司骗走人民币共计十万元;另一封说向园家的公司因政治背景倒台而濒临破产,几位舅舅也陆续受牵连,全家为自救互救而共同奔走,无暇他顾。
看守所过年放七天假,年三十中午由杂役犯送来了肉馅面粉等物,包饺子的任务落在大家身上,不像平时劳动推三阻四,此时大家喜气洋洋,和馅儿调味擀面皮不亦乐乎。许归宁负责和面,却发现没有食用水,只好走到厕坑边,拔出水管往面盆里灌水。
他突然想起,胡子的诗仿佛就写在附近,他蹲下移开废纸篓,在墙上发现了全首诗。
“大笔如椽一梦深,
囚底无计问前程。
今日把持不平事,
红玉白水两祸根。
也须运来有自由,
劝君切莫把泪流。
世间若有不平事,
纵酒挥刀斩人头!
——梅洁本”
他这才知道,胡子原名叫梅洁本。
过年这晚喜事颇多,其中一件是汉奸回号儿,他摔伤不重,玻璃割伤不少,幸而未影响他那副可爱的尊容,只是走路别扭些。汉奸甫一进号就打算回归进贵哥怀抱,却发现贵哥顶着张沾了面粉的脸正包饺子,还吆喝着:都尝尝我的手艺!那乐呵呵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他曾经一号之霸的身份。
而原来的‘小眼镜一号’向园冲外趴着,手肘撑在通铺边,食中二指夹着烟,斯文的小白脸在烟里若隐若现,表情令人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