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海浪掀起狂暴气流,罗伦失神地盯着黑色之海,幸免于难的他忽然觉得不该是这样……自己本该死在这里,落进大海,看到倒塌的桅杆砸断某个船员的脖子……
直到又一只手将他拽回甲板,甲板上的呼喊奔跑让他仿佛活了过来,重新能够观察和思考。
船桅不知何时被暴风吹断,倒在先前站的位置,差一点就砸中了他——如果没有被撞了一下。
一名趴在桅杆下的水手也幸免于难,正四肢并用地从湿滑甲板爬出。
抓着他的船长用力拍打他的脸颊:“艾伦!大副!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没事就他妈在这儿发呆!别管甲板,快躲进船舱!”
罗伦如梦方醒,跟着船长拖回像是死狗般趴在桅杆空隙下侥幸逃过一劫的老船员,回到船舱。
冰冷的暴雨被紧闭的船舱门阻隔在外,但摇晃的船只和脚下船体结构牙酸的变形声告诉他们灾难还未结束。
船员们将自己紧紧捆在墙壁上,这样才不会随摇晃的船只嗑得头破血流,手断脚折。
狭窄船舱的油灯下,湿漉漉的船员们低声祈祷。仿佛神灵听见他们的祷告,脚下木板不再响起不寒而栗的吱呀声,摇晃不再让他们身上沾满呕吐物,几乎撕碎船只的海浪恢复温顺——
“我们冲出来了?”
“玛利亚……瑞秋……请保佑我平安归来……”
“谁他妈在呕吐物里尿了一泡……”
“水手长!水手长——?三副!你去外面看看!”
船长的喊声中,三副解开勒着胸口的绳索,犹如酗酒醉汉摇晃地搬开门闩,推开船舱门。
一丝不同于晦暗油灯的光亮渗进船舱,使船员们振奋,看到三副力气不够,几名水手手忙脚乱地解开绳索去帮忙推门。
更多光亮渗进船舱,云层不再是浓如墨水的乌黑。
劫后余生的人们冲上甲板,以远去的乌云雷暴为背景,在天边的彩虹下欢呼。
罗伦蹒跚地走上甲板,抬头眺望着远处的海岸线。
断掉船桅的破损船只缓缓驶向远方架起彩虹的宁静港湾。
“我回来了……”
……
陆离脱离无邀之客的死亡回溯。
几十份人性涌入灵魂,但陆离已经不会为重新将人性补回千份的收获感到喜悦。
“结束了。”
陆离唤醒似乎熟睡的鼻涕,“你做的很好。”
睡眼惺忪的鼻涕坐了起来,揉着眼睛:“我好像梦见我的爸爸妈妈了……”
“你还记得他们吗。”
鼻涕摇了摇头,跟着陆离走出房屋。
撕碎的布条散落街道,被海风吹在角落,没有意识,没有情绪,仿佛它们不曾活着。
镇子上应该不剩幸存的活化衣服,但污染的源头纺织机还在。
陆离来到镇长的屋邸,发现放置在客厅角落的一架陈旧纺织机。
“它在说话。”
鼻涕确认它就是为双子镇带来灾难的纺织机。
“说了什么?”
“它说穿上织出的衣服,就能得到保护。”
纺织机还在蛊惑着。
陆离想不到纺织机在光明之地能起到的用途,也想不到放过它的理由。
于是一把锯子从纺织机上浮现,无形力量拉扯着锯下。
锯齿刺入的地方渗透出污血,但直到纺织机被割断,陆离收获人性,也没遭受纺织机的反击。
卡兹吉尔镇事件随活化衣服以及其源头纺织机清除而彻底结束。
但还有些事需要收尾,比如鼻涕。
陆离接下来会前往荒芜之地的鬼怪镇,而鼻涕不适合再跟着他,也不能将她丢弃在这儿。
“你应该回来,你需要休息。”沼泽之母的温柔低语随荆棘之冠响起。
“我不觉得累。”
“因为你是灵魂,里世界气息正在逐渐污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