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是臆想。”
和一群朝臣们坐在一起,武云缨身上也毫无扭捏模样,她很坚定地说:
“骑鹅娘娘在凡间的时候确实遇到了很多修真之人,甚至包括她的三任夫婿,根据山海镇本庙的记载,修真者在修真的时候会遇到劫难,为了度过那些劫难,他们就会选择来到凡人境,想要留在凡人境,修真者必须与某个凡人有所关联,或是认为父母、儿女、兄弟姐妹,或是结为夫妻。被这般利用的凡人被称作‘化劫引’,刚刚古大人说修真者将凡人当做奴婢,确实如此,所以很多被当做‘化劫引’的人下场都不好,尤其是女子,骑鹅娘娘自己吃过苦,也愿意为了其他吃苦的女子张目,着实杀了不少来渡劫的修士。”
武云缨的语气十分自豪,骑鹅娘娘的功绩,她不怕说给天下任何人听。
柳朝妤刚想说什么,忽然看见自己的姨母,当朝宰相柳铉徵在看着自己,端整的脸上似笑非笑。
“你小时候竟还有闲暇看志异杂谈?”
柳朝妤:“……姨母,这事儿咱们私下再聊。”
其他人已经偷笑出声。
柳铉徵轻轻摇头,说:“我倒觉得这修真之事的真假已经无需再议,无论是咱们这些年从各地搜罗来的奇异之物,还是兰内官……兰君娘子这些年在海外的所见,皆可佐证。比起此事,陛下,这世上真有能活千年万载,能通天彻地的修真之人,您想要什么呢?”
群臣们讨论的时候,孟月池一直坐在窗前看着外面。
兰君是昨日到繁京的,那位第五鸿的吐血一直没停,外面的雷雨交加也没有停止过。
就好像这天在发怒。
凡人,修真者。
看着不能驾驭灵力的凡人竟然开始触及灵力,哪怕视万物为刍狗的苍天都开始为此震怒?
孟月池抬起手,摸了摸鼻梁。
“按照兰君所说,海外两千里处礁石遍布,风浪凶狠,寻常人根本无法得过,她们一边南下一边寻路,忽然遇到了一群银色的鱼,跟着鱼群穿过了礁石。至于回来的时候,则是得了一女子相助,直接起巨浪将船送过了礁石。”
她的语气不疾不徐,其他人都神色沉静。
乍一看,仿佛大昭的开国重臣们是在团团围坐,听开国皇帝讲故事。
“也是天不让咱们与修真界相通,不让咱们知晓灵气的存在。偏偏,却让朔北有那么一条地谷。”
这不公平。
孟月池在心中想。
灵气与魔气相生相克,那没有灵气的凡人境岂不是成了被天道抛弃的牺牲品?
将凡人境与修真界隔绝的罩子,到底是在保护凡人不被修真者侵扰,还是在保护修真界不要被凡人境的魔气侵袭?
抬眼看向天空,年过不惑的皇帝陛下眸光深沉。
在她脚下的土地年年灾患不断,天下百姓为了一口粮食辛劳耕作在田间,却不能得三餐饱腹,从生到死,他们弯着腰,低着头,只祈求明年不要有涝灾,有旱灾,有蝗灾,不要落雹子,不要生疾疫……
山有山神,地有地仙,生儿育女、去病治疾,百姓们求了那么多的神。
他们跪在地上,一天天,一年年。
可这天给了百姓们什么?
没有灵气的凡人境,让明宗用自己的尸首去压制的魔气地谷。
此时此刻,平卢的百姓们在求着麦子灌浆,中原的百姓在算粟米的收成,泯州的旱灾刚刚缓解,水田里的稻谷刚喝了两顿雨水……苍生碌碌求生,苍天却不仁至此,那她这凡人境的皇帝能怎么办?
只能,去他的苍天了!
天不让她做的事,她就偏要做。
此间苍生被放进了一个名为“凡人”的框子里,她就偏要寻出一条新路来。
“兰姑姑从海外带回来了十几万块灵石,我打算先从第五鸿那里挖出来这些灵石的用法,再召集天下能工巧匠,以灵石为核,造出各种器具。”
柳铉徵看向临窗而立的皇帝陛下。
孟月池转身,窗外的风雨遽然猛烈,吹掉了她头上的小发冠,她毫不在乎地抬手理了下长发:
“既然那灵力这般玄妙,我们自然要以之为己用,就算咱们凡人不能以己身之力飞天遁地,用灵石之力也不错。就当它是晒谷子的太阳,驱水车的河一般,用起来。”
一道闪电似乎要撕碎天幕似的落了下来,发出了骇人的巨响。
有小黄门浑身湿透地跑进来,满脸惊惶:
“陛下,安顺殿的屋檐被雷劈了。”
孟月池不在乎地摆摆手:
“可见是名字不好,叫什么安顺啊,该叫雷劈殿吧。”
柳铉徵等人早在那声巨响的时候就纷纷起身,护在了孟月池的身侧,孟月池笑着拿起一根丝带系住了头发。
天怒?不过如此。
七八日过去了,第五鸿只在第一天见过那位凡人境的女皇帝,余下的时间里,总有人一直在问他各种关于灵石使用的法子。
本来就是送上门的,第五鸿当然将自己知晓的都尽数掏了出来。
但是这些法子里,凡人能用的,寥寥无几,修真者能够使用灵力,是因为能与天地间的灵气发生感应,这一步对修真者来说是先天便有的,对于凡人来说却成了天堑。
负责问询的裴文姬和蓝昭二人却并不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