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说在朕身边有些时日了,”齐子元喝了口茶,微抬头看向陈敬,“还有话不敢说吗?”
“奴婢不是不敢说,是不知道要怎么说,”陈敬习惯性地低头,却没想到正对上了齐子元的目光,愣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奴婢十岁出头就被家里送进皇城,算起来也快十年了,从未见过陛下这样的皇帝。”
“朕这样的皇帝?”齐子元歪了歪头,“你进宫的时候父皇已经驾崩,算起来也只经过皇兄一个皇帝……朕自然是不及皇兄的,但在许多举措上一直延着皇兄留下的经验,也没有太多不同吧?”
“奴婢想说的不是这种,奴婢是想说……”陈敬道,“陛下好像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至高无上的皇帝。”
齐子元怔了怔,而后笑了起来:“朕继位还不到半年,多少没完全适应身份嘛。”
“奴婢在皇城里这么多年,见识过也听说过各样的人和事,前朝的皇亲国戚也好,皇城里的妃嫔贵人也罢,也没一个像是陛下这样,”陈敬微皱眉头思索着措辞,“刚刚淋了一场雨,您会想着百姓们日常生活会不会不便;春闱开考您会担心那些从外地长途跋涉过来的举子们会不会饮食起居不便,还有……”
话说了一半,陈敬突然跪了下来:“那日您在永安殿伤了脚踝,却还想着若是惊动了太后奴婢和仁明殿上下都难免责罚,而费尽心思地将伤处掩藏起来。”
“你……说话就说话,平白无故地跪下干嘛,”齐子元伸手将陈敬拉了起来,语气里多了点无奈,“都多久的事儿了,也值得突然行这么大礼。”
“奴婢当日被太后指派过来伺候陛下的时候,只想着恪守本分尽心尽力就是。一日日地过来才知道能到陛下身边,是奴婢的福分,”陈敬深吸了一口气,躬着身道,“奴婢字不识得几个,不懂朝务,更不懂春闱,只觉得像陛下这样的皇帝该是长命百岁千秋万代的!”
“前面还好好的,怎么越说越夸张了?”齐子元弯了眼睛,笑着摇头,“好了,就是聊到这儿随口一说嘛,不用这么费尽心思来哄我开心。刚折腾回来,你衣摆也湿了,赶紧去换了吧。”
陈敬应了声,躬身退了下去,只留下齐子元还在想他刚刚说的话。
其实这皇帝一天天的当下去,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的,一日日适应着身份,不知不觉间心态也会发生多多少少的改变。
齐子元也只有尽可能地坚守本心,让这改变发生的慢一点、少一点。
纵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单纯天真,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忘却为人该有的良善。
“陛下,”暖阁的门被轻轻叩响,守在门外的内侍低低开口,“中书侍郎宋清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