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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1剧情1(1 / 1)

1

如果生命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奔跑,那终点在哪,是坟墓吗?

我第一次看到这句话,它出现在我哥沈琛的日记里。

有时不得不承认,时间确实是一味最好的苦药。

它并不是去治愈伤口,而是用无数黑夜去蒸烤,眼看着伤口反复发炎,溃烂。

然后再用力捏住你的心脏,用巨大的痛苦去覆盖伤口,循环往复,直到旧疾重犯。

你再也分不清,到底是伤口痛些还是心脏更痛些。

就像是我哥和我。

我站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门进去。

玄关换鞋时,有两双摆放整齐的拖鞋,一双偏大灰色,一双偏小白色。

我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手自己从隔壁柜子找了双没拆封的新鞋换了。

换鞋的空档,我扫了眼窗户的映影。

稍长的头发被我随便抓了一小把扎在后面,像一个小尾巴一样翘着。

其次是一张没什么生气的脸。

嘴唇依然惨白如纸。

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但究竟是倒在床上休息一夜后醒来,还是从此被死神判处无期徒刑就不得为知了。

我舔舔嘴唇,企图让它看起来红润些。

当看到我妈光彩照人的坐在沙发上,活脱一个女主人时,有种前所未有的荒诞的恶心翻涌而上,一下,又一下,最后堆积在嗓子眼。

明明是曾经日夜相伴的亲生母亲,在这一刻却陌生的像是某天擦肩而过的路人。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朝我未来的父亲深深鞠了一躬。

“叔叔好,我是沈听。”

刚才那股恶心更强烈了。

一股莫大的悲凉在心中滋生。

不是被瞒了多年才知道是继父的许听,而是多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亲生父亲的沈听。

一朵小水花在手背上溅开。

我借着扶眼镜的动作迅速的抹掉剩下的眼泪。

端坐着的沈叔终于在此刻松下表情,他快步朝我走来,满含笑意的拍拍我的肩,乐此不疲的活络着我们之间看上去未来一片光明的父子关系。

“小听还跟以前一样秀气啊,我记得小时候你的脸还是圆圆的,这么多年没见脸都长尖了,个子也高了你现在得有一米八吧?”

我垂下眼睑:“比爸说的稍微矮点,只有一米七七。”

我妈听到“爸”这个字时眼睛一亮,赶紧款款走过来,高跟鞋啪嗒啪嗒的响。

我妈将我和沈叔的手叠在一起,紧紧握住。

她的手沁出细细的汗珠,我忍住生理不适,只是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

我低头看到三只手紧紧相挨,忽然生出一家人的错觉。

我又抬头看,每个人的眼中不知何时竟然都盈满泪水,充满了历经磨难后终得以重逢的激动与欢喜。

于是我不再强撑,放任大把大把的眼泪肆意从眼眶中冲出。

他们见我这样,沈叔说我是个感性的孩子,我妈欣慰的笑了。

似乎是被我所感染抑或触动,乐极生悲的情绪水涨船高,由一开始我的无声落泪,不一会就变成了三个人的悲伤哭泣。

我索性顺水推舟,呜呜的哭起来,为我和我继父过去17年的父子感情的葬送而哭泣。

所以我想,当我哥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就在我们都沉浸在各自的悲伤中,我哥不容抗拒的拎着我来了阁楼。

所以我想,我应该也明白了为什么我哥一张本身就冰冷的脸,现在为什么更加冷若冰霜,不可近人。

无数条思绪缠绕上脖颈,缓缓收紧。

在这死了一样的寂静中,连窒息都显得难熬。

彼此沉默中,我数着座钟,一,二,三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我哥还是独自坐在大提琴前无声无息,像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像。

我清楚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我。

我也清楚他最恨的人也是我。

我对不起他,所以我曾经选择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就在我习惯麻木后,我发现我低估了老天,老天从来没想过放过谁,无论是我,还是我哥,甚至是我妈,我爸和我原来的父亲。

生命里血缘纽带是人这一生最难以割舍的联系,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那条细带总会嗅着味道追上来,让天涯海角的亲人重逢。

我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手堪堪搭在门把上,一股强大的力道将我拽住。

我在一片混乱中撞向墙壁,撞的头晕眼花。

眼前天旋地转,我窝在墙角处。

脑袋经过一片短暂的空白后,突然涌上澎湃的血液在脑子里乱窜。

额角那根青筋突突的跳,身上传来未知的痛楚。

熟悉的,陌生的,低沉又微凉的声音在我头上盘旋:“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小听。”

礼貌又疏离的口吻。

我从粘合的双眼中睁开一丝缝隙,四面八方钻进来的光亮犹如一把把刀子,恶狠狠扎上眼球。

脚边投来一片阴影。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尽力维持我们之间最后一份体面。

但颤抖的声线早已暴露我试图苦苦遮掩,又不堪一击的表面。

我轻呼一口气,一字一字的吐。

“我过的很好,哥。你给我的见面礼,是我没想到的。”

冷笑逐渐从他嘴角泄出。

我哥撩开外套蹲在我面前,将我彻底堵在这处墙角。

一张曾经让我梦魇数年的脸,在记忆里清晰又模糊的脸,在此刻都与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重合。

黑色碎发下那双凌厉的眼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高挺的鼻,窄长偏瘦的下巴。

白炽灯打在头顶,模糊了他一半面容,晦暗不明。

偏深的瞳孔毫无保留的展示它的侵略性。

我撑起头对上我哥的视线。

这是一场自小就独属我们之间的心灵博弈,往往先挪开目光的人就是输。

以前输的人一直是我哥。

我不知道是四年带给人的变化太多,或者是我不够了解我哥。

只是不到一分钟我就慌乱移开视线。

心中顿时泛起一阵苦潮。

果然,人怎么可能还能对那件事心无芥蒂,是跟我哥血脉相连的我,亲手毁了他的人生。

从巅峰摔进泥潭,如果说是代价,那像我这种烂人,恐怕也只有这条命值钱了。

我赔不起他的荣耀。

“你输了,小听,你在躲什么?”

我哥又凑近了些,不遗余力的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只是为了寻求一个正确答案。

我闻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

胸膛起伏间,我们气息交融,各自抢夺,占领对方的领地,直到空气渐渐稀薄。

我能清晰的看清他浓密的眼睫毛到底有多少根,脸上近乎没有的绒毛,和他左边太阳穴上一颗小小的痣。

我在一瞬间失语,也许是缺氧的缘故。

我推开他试图站起来:“对不起,我们不应该再见的,我也不应该出现在你面前,你恨我也很正常。”

我哥却紧紧钳住我的手腕:“恨你?许听,你凭什么这么简单的以为,这样就可以偿还所有了?”

我哥口气嘲弄,声音却无波无澜听不出什么变化。

他手上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来,被他触碰的皮肤更疼了。

我偏头错开他灼人的目光,平复了一下呼吸。

“我以后会找机会住校的,尽可能不让你见到我,对不起,哥,我能还你的只有这条命了。”

末了,还是补了句:“你离我太近了。”

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我的错觉,手上的力兀的收紧,一瞬间呼吸也有些急促。

我哥眼底缓缓流淌些什么说不清的色彩,翻滚着,吞噬着,叫嚣着。

良久,他终于放开我,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淡淡说。

“许听,你欠我的,这辈子还不清,做鬼了就继续还,做鬼还不清的话,那就下辈子接着还。”

眼球酸涩无比。

起来时才发现,因为刚才扭打,身上都不可避免的留下了或红或青的痕迹。

我将衣服向下拉了拉,背起包打算离开。

一下,

两下,

三下。

第三次拧开门锁失败。

我感觉自己的额角又在隐隐作痛。

我朝我哥伸出手:“钥匙。”

我哥笑了。

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我看着我哥从口袋里慢悠悠的,用两根手指将钥匙勾出来。

钥匙挂在手指上一晃一晃。

我知道我现在一定很狼狈,这说不定就是我哥希望看到的。

我沉默走向他,犹豫的最后停在他面前半米处。

在确保这个距离不会再让他轻易抓住我后,我小心拿过钥匙。

我哥体温感觉比平时烫一些,指尖热热的。

他这次没为难我。

我抓紧手中的钥匙,匆匆走了。

我哥声音在身后响起:“许听,其实我想不明白,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平静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自然的仿佛就是在询问今天天气如何。

窗外枝叶繁错,从中生出一种名为“阳光”的碎金。

风姿摇曳间,碎影浮动,像粼粼海波,像一场无端幻梦。

我转过身,伸手抚摸这场一触即碎的梦境,耳边响起残忍又天真的声音。

“我后来也遭到报应了,哥,我们扯平了。”

我哥站在我面前,挡去一大半阳光,整个人像是溺亡在阴暗里的浮萍。

光线从他身后射来,勾勒出他身体的轮廓,裁剪成一片薄薄的纸影贴在脚边。

我一鼓作气将钥匙插入,拧开锁。

愤怒的脚步声赶在开门前堵住我,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人将呼吸滞留在上一秒。

我向后倒去。

再一次听到巨大的撞击声。

我哥掐住我的脖子,将我狠狠摁在地板上。

耳朵响彻警告的鸣笛声。

我哥发丝垂下来,挡去了他的表情,只剩一双酝酿着暴雨的漆黑双眼死死盯住我。

突然他看着我咧开嘴角,甚至还有轻微的笑音。

我哥贴过来,发丝一点点划过我的脸,引起片片微痒。

他在我耳边开口:“许听,怎么会有人蠢到跟你一样,四年了,竟然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我哥的唇瓣若有若无的摩擦着耳畔,语气温柔的叫人不可置信。

只是所有的猜测,所有的试探都在最后凝聚在一声轻轻的叹息中,四下消散。

“因为我一直都很蠢,蠢到无可救药。”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我只惊叹于说这句话时内心的平静,心跳既没有加速也没有减缓。

只是跟过去现在未来一样。

保持着原有的频率,再也不会因为谁的一句话,一个表情而兵荒马乱。

我哥走了。

我躺在地上没动,直到一滴泪溢出眼眶。

我感受着它的温度,它的运动轨迹。

紧接着它掉入鬓发,消失不见。

我静静抹去那已不存在的泪水。

2

我有些无奈的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额角一块硬币大小的淤青,明晃晃的躺在那儿。

还有后脑勺一阵一阵的刺痛着神经。

我拨拨头发企图挡住,几次尝试下来,被迫宣告失败。

下楼吃晚饭时,果然被人注意到了。

我默默扒着碗里的饭,不敢太大动作,妄想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沈叔的关心持续不断砸向我。

我只时不时挑拣两句简短快速回了话。

似乎是听出了我的难言之隐,沈叔不再强求我,只叫来保姆吩咐:“你去把上次用的那个活血化瘀的药膏拿过来给小听。”

保姆点点头去拿了。

沈叔顺手夹了块鱼放在我碗里,我妈对沈叔浅浅一笑:“瞧我都忘了给小听加菜了,还是你记得仔细。”

又对着我说:“你爸听说你爱吃鱼,特意为你做的赶紧尝尝。”

沈叔干了两口酒,笑了,随后大方挥挥手:“我也好久没下厨了,手艺都生疏了,估计也没什么好味道。”

“知道做的不行还给他吃,你蠢还是他蠢?”一直跟我保持着默契沉默的我哥,突然在餐桌上炸出一句话。

我哥将我碗里的鱼肉叨出来,有些嫌弃的扔进垃圾桶。

我把头垂的更低了。

沈叔有点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捕捉到我哥骂我蠢,并且也当众骂了他蠢。

他敛起笑意,筷子重重摔在桌上,怒道:“沈琛!有没有教你好好说话?他是你亲弟弟,你比他大两岁,你的教养呢!?”

我哥抬头瞥了眼他,不慌不忙道:“我妈可没给我生过什么弟弟,只有某个人管不住下面,而且你怕不是贵人多忘事,我妈早死了,所以我没教养也很正常。”

我哥幽幽扫了眼我,若有所指的:“最近值得你高兴的事太多了,忘了也很正常。”

话一出,“砰!”沈叔将桌子拍的一震,脸气的通红,却因为我和我妈在不好发作。

连我妈脸色都差了三分,但还是故作大度,端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笑容:“都怪我,来的太快了都没好好跟小琛说说话,都是阿姨的错,这饭估计也不合你们俩胃口,这样吧,听听你带着你哥出去吃点吧。”

我迫于压力点点头。

等我换好衣服,天已经暗下来了。

淅淅沥沥的雨水顺着屋檐流向地面,不多时便汇成了一个小水洼。

即使白天暖气洋洋也丝毫不影响夜间的骤然降温。

我望着伞篮里孤零零剩下的最后一把伞,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跟我妈发完消息,我取过雨伞,帽子一带,鞋子一头扎进刚才的水洼里。

像滚烫的油锅突然被人扔进东西一样,雨水争先恐后跳到袜子上,湿答答的吸在脚上,可能还混了泥。

嗯。下次下雨再也不穿板鞋出来了。

当我顺利闪进几个狭小逼仄的巷子,再顺利摸索到出口时,我再次惊叹时间的强大。

原来一些看似被遗忘并且永远不可能记起的事,并不是真正的消弭。

而是如附骨之蛆,看上去似乎再正常不过,可一旦触发某种特定机关,一切假象都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土崩瓦解。

我原以为所有的事物都在不断变化中前进,原来还有临江市故步自封,停留在这里等我。

在便利店碰到我哥是我没想到的,我原以为他还会去那个公园。

我踩着自动门“欢迎光临”的语音进去,我哥正蒙着头窝在最里面的椅子上睡觉。

这个点,又下着雨,还是深冬夜里。

一般不会有人脑子抽疯放着家里暖气不吹,跑来只有一个可怜的,转一圈卡两下的暖风扇的便利店体验生活。

所以收银员妹子看到我,激动的小脸一红,说话都有些磕巴。

很显然她把我当成救星了。

我不禁想象了一下,阴郁着一张脸的我哥来到便利店,成功将店里气压调低三度后,找了个最不会被人打扰的位置,眼一闭,睡了。

我忍不住笑了,真是从心里可怜起这个妹子,估计把我哥当成了什么来店里蓄意滋事的社会不法青年。

我指了指我哥,食指在嘴前摇摇,示意她不要大声说话。

收银员妹子感激的冲我点点头。

我来到货架前挑了个三角饭团和一个盒饭,又拣了几串关东煮。

转了一圈没瞅见摆的伞,我掏出带的伞跟她比划,妹子遗憾的摇摇头。

我了然。

收银员妹子帮我热饭团盒饭,我打开手机扫码付钱。

等了一会,妹子把热好的饭装盘递给我,我接过,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向里面。

但被水浸湿的鞋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一些细碎的噪音。

我屏住呼吸,有些担心的观察者我哥的反应。

他一动不动。

我松下一口气,随后加快步子走过去。

我哥出门前穿的很单薄,两条长腿随意搭在桌子上,可能睡的也不是很舒服,哪怕在梦中,他脸色依然很差。

我来之前没进的去我哥房间,我实在没想到他会给卧室安上一个智能锁,我试着输了几个密码,无一例外都错了。

我思索了三秒,决定还是回自己行李箱拿件没怎么穿过的外套给他穿。

我自认为,相对于沈叔的外套,可能还是我的衣服,我哥更容易接受一些。

虽然到最后都免不掉一顿骂。

把外套从包里拿出来,轻轻盖在他身上。

全程我哥没任何反应,睡得好像还挺沉。

确认衣服盖的严严实实后,我准备功成身退。

突然一股凉意攀上手腕,我听见我哥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表情有些不悦:“走这么着急做什么,赶去投胎?”

我“嗯”了声,不动声色的挣出手:“就是急着去投胎,而且马上就要投不了了。”

我哥手劲一下加大,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我哥弯弯嘴角,像只得逞的兽,脸色也缓和不少。

我哥闭着眼慢悠悠的往上拉了拉外套,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坐着别动,我再睡一会。”

似乎是这样还不够,那双细长上挑的眼又从外套上端滑出来,不怀好意的目光粘在我身上:“反正你无论怎么投,最后都要来找我还债。”

我没去理会他,只是将餐盘往他面前一推,面无表情说:“既然醒了就把饭吃了,吃完再睡。”

“不饿。”

我哥在外套底下窸窸窣窣的动了一会,扭几个姿势才渐渐静下来,看样子是找到舒服的位置了。

我撕开三角饭团的包装袋,香味一下子蔓延,吸了吸鼻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饭团只剩余温,我囫囵几口咽完,感觉有些噎,捧着关东煮喝了口汤,汤汁顺着喉道流进胃里。

明明是已经凉掉的汤,却还是在我喝完后氤氲起腾腾热气。

眼前像被水汽晕开,隔着森森雾气,依稀听见自己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还记得我讨厌吃鱼,谢谢你是所有抛弃过我的人里,最后放弃我的人。

谢谢你,哥。

我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五十七分。

我哥已经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收银员趴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

大雨挟着破空之势的雷电浩浩降临。

窗外的世界像被泼上浓墨,街道寂静,让人心里发毛,只有这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顽强坚守。

我心不在焉的刷着手机。

嗡嗡作响的振动铃毫无征兆的闯入这片宁静中,我瞄了眼,是我哥的手机。

是一串未保存的未知号码,并且已经在一小时内打来三次。

本来不想理会,但对方似乎相当着急,锲而不舍的打来一次又一次。

终于,我忍不住在最后一次振动前,接了电话。

取过手机找到便利店另一头仓库门前,蹲下,保持沉默。

对面充斥着杂乱的电流声,我低头看着脚下的白瓷地砖,倒映着的模糊影子,在一次次手机屏幕的明灭中变得清晰。

不知道究竟是听到了什么,趁着短暂亮光,我惊讶地看着脚下,面庞竟然跟几个小时前的我哥如出一辙,戾气逼人。

我打给我妈,铃声响了一分钟后自动挂断,点回微信,简单给沈叔交代了个今晚在外过夜的理由。

我已经没耐心等消息了,“啪”一下关了屏幕。

想了下,还是把伞留给了我哥用。

只是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正逐渐加大。

“沈大首席,下雨了,你的手疼吗?”

“沈大首席,听说许听回来了,你说他还有脸回来做什么?”

“毁了自己亲哥哥人生还不够吗?”

“首席,你见到我哥了吗,他以前最崇拜你了。”

“哦,我忘了,你已经不是首席了。”

“你早就拉不了琴了。”

“临江灯塔,首席能否赏个脸见一面呢?”

双腿沉重的仿佛被灌满了铅,硕大的雨点争先恐后的砸在身上,一层又一层雨幕重叠,像是要把人困死在原地。

人有时候可以很坚强,坚强到可以咬牙忍受一切不幸,有时候又可以很脆弱,脆弱到无法承受一滴雨水的重量。

我捂着脸,崩溃的蹲下失声痛哭。

再也不用忍受疼痛,再也不用故作坚强。

此刻我已经不是许听,只是浩渺天地中一滴水,任凭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再也没人能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我赶到时,灯塔下影影绰绰。

此时雨势已经渐渐小了,我扒下帽子。

大雾锁住了江面,迎面而来团团潮气,湿湿黏黏,让人莫名烦躁。

黑夜依旧,灯塔上的光只高高投下一片昏黄的可视范围,海水开始涨潮,一波接一波冲上岸,鞋子湿了一遍又一遍。

脚早就冻的没知觉了,只是机械的重复行走的动作,直到走进光亮里。

因为没戴眼镜,在这种雾蒙蒙的暴雨后,基本等同于一个瞎子,所以走到跟前了,我才发现对方原来不止一个人。

身后乌泱泱的还藏了一个穿黑外套的人。

一共两个,应该有点胜算。

站在最前面打着伞的人,显然没想到来的人是我,盯着我,歪了下头,突然慢慢笑了。

“许听?我靠,你怎么来了,你来做什么,替沈琛讨回公道?哦瞧我这记性,你俩是亲兄弟,弟弟替哥哥讨回公道天经地义。”

我抹去脸上的雨水,等他脸逐渐清晰,我也笑了。

一个就算死了烧成灰也能认出来的人。

梁启的双胞胎弟弟,梁成。

“临江治安也太不行了,怎么大晚上还能放狗出来咬人?”

梁成一开始像是没听见,反应过来突然捧腹大笑,边笑边指我:“你他妈回文城三年终于混成人了?”

“我靠,太麻痹好笑了。”

他回头朝身旁一个寸头问:“你还记不记得这骚货趴垃圾箱上被人操的视频了?”

“跟现在完全不是一个人啊!”他倏的睁大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脸上一会笑一会怒。

寸头把伞一丢,眯眼盯着我,恍然大悟道:“我记起来了!这不是那个长的他妈的比女的还漂亮的骚逼吗?我靠,当时我龙哥操你操的爽翻了,就是没胸没屁股,除了屁眼一个洞也插不了哪里了,啧啧可惜了。”

3

梁成哈哈大笑,随即朝我狠狠啐了一口,咬的牙“咯咯”作响,颊侧突出一大块肌肉。

此时此刻,他们也帮我回忆起来了。

寸头,李良强,梁成的好狗。

“看来当时没操爽你,现在还有胆子过来,”

“不过我说你胃口也太大了吧,四个人都没满足你?我劝你别玩到最后把自己屁眼都玩烂了。”

我把手机掏出来,关机,放进背包。

走到江边林子里,轻轻放在枯叶上。

我活动了下筋骨,有些不耐烦问:“你们啰嗦完没?”

梁成明显愣了,我立刻冲上去先敬他一拳。

李良强被我踹到一边,整个人歪在沙滩上,嘴还是那么臭。

“操你妈的许听,你他妈想死是吧?”

我那一拳故意打偏了,只擦了梁成下巴,实在是不想把他头捶偏,无奈之下只能收紧三分力。

梁成果然硬生生挨下了。

他扶着歪掉的下巴,嘴里喷着血沫子,咧嘴笑,有些癫狂。

然后梁成抬起那张扭曲到变型的脸,说:“许听你想跟我玩命是吧?你他妈都不知道被多少个男的操过的,你在这跟我装呢?”

余光里李良强捡了个棍子冲过来了。

我动作一滞,梁成已经反手抓住我的手腕,用膝盖狠命一顶,一瞬间清脆的响声从手腕处迸发,两秒无知觉后,痛觉神经引爆身体。

出师未捷身先死,实在不是我的风格。

我索性咬牙放弃挣扎,侧身用手肘击向他臂膀。

眼看着李良强那一棍子径直落下来,手臂已经麻痹的让我喘不过气,只能用力跺向梁成的膝盖,他腿一弯连带着我一起结结实实挨了那一棍。

我还是很佩服自己的。

毕竟电光火石间我已经和梁成换了位置,李良强一看就是卯足了劲打下来的,棍到临头是来不及收回的。

于是只听见一声闷响,梁成的脑袋替我挨了七分力,我那一条不幸的手臂则受了剩下三分。

梁成倒在地上,身体抽搐几下后不动了。李良强丢了棍子冲到梁成身边哭天喊地,我趁机缓了一口气。

但还是没平复岔气,它在我胸膛里上蹿下跳,我感觉胸膛都要疼废了。

灯塔灭了,世界重新归于宁静。

耳边只剩呼啸海风和漫过沙滩的潮水声。

雨又开始轰隆隆下了。

左臂软趴趴的垂下,我使了使劲,没反应,反而是剧痛疯狂造访我。

我斜眼看着地上的梁成和李良强,默默地托起左臂,一步一瘸地返回捡包。

天黑的更深了,脚下咯吱咯吱,应该是走到江边的林子里了。

我视力一向差,到了晚上更是瞎子一个,四周乌漆麻黑的让人摸不着方向。

磕磕绊绊的终于摸到包,哆嗦着掏出手机,废了半天开不了机,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屏幕上。

我忽然很不安。

时不时几阵雷声从头顶轰鸣而过,远处那几声呜咽的哭声竟不知何时忽然消失了。

手上传来一阵振动,刺眼的光芒从手机屏里射出,四周一下子清晰了。

李良强可怖的声音在这片林子里游荡。

“许听你个该操的下去见鬼吧!”

“噗呲”一声,我把手机朝下照,一柄黑色短刀没入我的腹部,眼前的李良强像是真的来找我索命的厉鬼,一双血红的眼仿佛要把我彻底钉死。

他抽出短刀,后退几步。

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迅速向四周蔓延。

我忍不住闷哼一声,迅速咬住舌头尽量不泄出声音,但一阵阵的后劲,钻进身体任何一个毛孔,立即一股血气直冲鼻腔,舌头在颤抖。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恍惚间,短刀反射出冰冷的寒光再次辟向我。

我拼着最后的力气抡起背包砸向他,然后捂着伤口逃命的奔向林子外。

我咬牙按了按伤口,不深不浅,短时间内应该死不了。

李良强凄厉的声音时远时近。

不知道自己跑向了哪里,我只一脚深一脚浅的,循着海水涨落的声音的源头逃去。

天幕上零星缀着几颗碎钻,直到冰冷彻骨的海水淹没腰部,却没能将发浑的脑子刺激清醒。

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模模糊糊间只疑惑是听错了。

下一秒,咸腥的海水疯狂灌入口鼻。

原来人沉在海里是像羽毛般轻盈。

是片羽毛,是片叶子,就这么随波逐流。

漆黑寂静的海里,身上的痛在此刻尤为突出。

海水蛰着伤口,仿佛凌迟。

一朵朵红花在身旁不断绽放,海面上晕出浅浅的光圈。

我伸手去抓,却只拨动海水。

我闭上眼,任由自己向下沉去。

如果死亡在今天到访,也是一件幸事。

沈琛是赶在最后一刻拉住我的手。

破逆流而行,他游到我身边,海里密不透风,漏不进一丝光线。

他揽过我,面容在眼前数倍放大,但他的五官却依然模糊。

下一秒,他覆上我的唇,温热的气息源源不断地进入我的口腔,喉管,肺部。

他用舌头撬开我的牙关,灵活的缠绕,舔舐,来回搅动,击溃我的城池。

他攻势迅猛,口水顺着嘴角荡开,无法反应,无处反抗,只能配合着他动作,方便他进行更深一步掠夺。

隐约有了窒息的苗头,我哥托着我浮出水面。

我撑在沙滩上,劫后余生的大口穿着粗气,肺部仿佛要炸开。

一根神经在脑海深处突突迸发,我甩了甩,头更痛了。

余光中扫到我哥那双乌黑的眼,里面排山倒海。

我哥几步跨过来,推倒我,欺身强压上来。

“哥……”

我哥的唇瓣再次狠狠堵住我,撕咬我,不给我留任何一丝空气。

咸腥的海水混着口水在嘴里搅动,几次险些呛住我。

我想推开,我哥不反抗,他任由我挣扎,却不打算放过我。

搂在腰间的力量猛的收紧,将这场唇舌之欢推至高潮。

我哥推开我的卫衣,上半身瞬间暴露在空气中,泛起凉意。

我哥发狠似的想将我嵌入他体内,他冰凉的手指裹挟着潮湿的海风,触碰上我的腰腹。

我下意识瑟缩,他喘息更重了。

我哥终于松开我,几丝晶莹的水线勾连着两个唇舌。

我只感到眼角湿润一片,分不清是泪还是海水。

我哭着求我哥放过我,嗓音嘶哑的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恐惧,最后都流进哽咽中。

我哥撕开袖子一块布,将它蒙住我的眼。

他含着我的耳垂,低沉的,含着浓烈情欲的音色流淌进我的耳朵。

“听听,这次你又骗我了,这是惩罚。”

蒙眼的布条渐渐被浸湿。

我哥咬住我的乳头,柔软的,软腻的舌头围着它轻轻打转,吮吸它,还时不时用牙尖厮磨。

我忍不住呻吟,慌乱中一手抓住我哥的头发,偏硬的发质挠的手心有些痒。

我哥捏住另一只乳头,拉扯揉压,火辣辣酸痛感中生出几分,让人欲罢不能的快感。

我忍不住挺起背,将乳头往他口中送的更深了些。

我哥却忽然停下动作,反过来继续亲吻,我闭着眼,偷尝这刻的欢愉。

体内无端长出一团瘙痒,燥热难耐,疯狂灼烧着小腹。

我哥浑身上下冰冷如玉,我却渴望得到他更多的体温。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我犹如案板上的鱼肉,仍由我哥两只手上下乱摸。

他动作并不温柔,在灭顶的痛楚爆发出毁灭的快感。

与其说他情到深处,欲火难耐,不如说是带着怒火的撕裂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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