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广阔的海底,是另一个美丽炫烂、多采多姿的世界,亦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海底世家。
这年冬季初临时,海平面下起了稀稀簌簌的雨丝。风浪拍打沿岸,云层压得极低,天色也极暗。但在深邃幽明的海底下,却正是骚动鼓噪之际。
月光蝶、黑斜蝶、网蝶、红尾蝶等小鱼们一字排开,成群结队穿梭在透明海葵、辨子海葵或火炬珊瑚、气泡珊瑚、珍珠珊瑚中泅泳。
珍贵的黄金海马与红海马双双对对来回游移,上下飘浮的水母环绕四周,似有默契与秩序地在排练着舞步。
遨游在这清澈湛蓝的海水里,所有生物看来都如此生气蓬勃。它们深具灵性、也深谙人性,似乎人类或神?的一切交谈,它们都能明白。
当这个小团体努力舞蹈之时,更大的一支队伍出现了。
上百只体形修长、眼至胸鳍、有黑带纹的飞旋海豚,动作迅速而一致地成箭形游至。它们善翻转、喜跳跃,若在海面还能以芭蕾舞姿旋转。然而,在这支队伍前端领导的是一只漂亮圆滑的暗灰色塞鲸。
这条体长约十一公尺的塞鲸,上头还坐了一名少女。
不论塞鲸的行动如何敏捷与流畅,她依旧稳稳地坐在上头,飞散的长发像海草般波动。
在清一色黑灰交错的海豚群中,她珊瑚般红褐色的头发是个强烈的对比;冷艳傲绝的容颜,镶着一双冰蓝有如钻石般透明的瞳眸;黑长的睫毛在眨动间带着魅力,还有少女纯真的稚气;紧抿的唇有着如玫瑰花瓣的娇柔与银色的光泽;冰雕玉砌的凝脂肌肤,裹在由珍珠及贝壳织成的两截式薄裳下,把她傲人匀称的身段衬托得完美无瑕。她一手抚着鲸背,一手举着根绯玉权杖,宛若她是这片海底的女王,它们都由她指挥。
各种的鱼儿、贝类、虾蟹,就在此时从四面八方一涌而上,形成一支庞大得令人眼花缭乱的舞群。它们慢慢引导出一个顺序,将这寂静的深海点缀得有如陆地上百花齐开的景象。
她赞许地挥动着手上权柄,看着她的小兵们为讨她欢心而努力表演。
在塞鲸的背上,她亦像一只花蝴蝶不停在鱼群之中舞动着,直到终曲结束,海豚们齐声发出幽邃动人的歌声。
就在此时,她游离了塞鲸的背上,面对着上万只的小兵,她喜悦地露出微笑,给它们一个甜蜜的飞吻。
紧接着,她翻腾灵活的身躯瞬间变为一只银粉红鳞的美人鱼,权柄亦缩小钻进了她的耳骨里,形成一个碧绿色的漩涡。举起手,她做了拍掌的手势,于是一群群的小兵们立即向八方驱散,独留下一动不动的塞鲸。
她轻轻摆动鱼尾游到塞鲸的身旁,拍拍它的背脊,示意可以走了。
游上好一阵子,不远的前方渐渐出现一座由水晶、玛瑙、琥珀与宝石打造而气势磅?得令人赞叹的华丽宫殿。在宫殿的四周,围绕着生长上万年的珊瑚城墙,各式水草傍墙随水波摇曳生姿。象牙门柱雕刻着人鱼与号螺的标志,地板则是金钢石铺造的。种类繁多的海底生物出入自由,到处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塞鲸护送着她到达门口遂迳行远去。她进了宫殿门,穿过七七四十九道弯弯曲曲、大大小小的回廊,到达“凝聚厅”的出口。欢天喜地、嘈杂热闹的气氛即刻便能感受到,她毫不犹疑地滑入厅堂,看到众家姊妹与其他分支的水泽女神们,像往常一般的笙歌彩舞、啖食作乐,笑声、说话声叽叽喳喳煞是聒噪,不过她早习以为常。人鱼兵队排列整齐地驻守在一旁,喝酒、玩牌、打瞌睡的却比比皆是。
极目眺望,她试图寻找伊南娜,没想到肩膀被猛然轻拍,扭头一瞧──
“安菲屈荻亚,你又迟到了!”
说话的人正是伊南娜──屈荻亚排名二十四的姊姊。血统相同,自然也是美人胚子一个,但她的发色与屈荻亚有天壤之别,夸张的卷度配着渐层的海藻墨绿;丰满的胸部由小小的珍珠贝包覆着,总让人有呼之欲出的错觉。
她微嘟着嘴,一手撑腰,风情万种的眼神煞是迷人,但屈荻亚只是噗哧地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伊南娜恼怒地嗲声叫道。
“伊南娜,我可不是俊美的提格拉兹,你想勾引我吗?”
“废话少说,每次咱们“水泽女神聚会”你总在尾声才到,这是代表什么意思?”她挑着两条细眉瞪她。
“唉,要说几次呢?”屈荻亚一脸懒散,漫不经心地拨着长及膝盖的长发。“就是没兴趣嘛。”
“那也不该抛弃我啊,每回聚会都让我等你等到捉狂。”伊南娜不爽地歪着唇,两手交叉置于胸前。
“早告诉你不想来的,是你硬要我参加的啊。”只见屈荻亚压根儿不在乎地耸动肩膀。她眨着无辜的眼睛,让它看起来水汪汪的。
“这种无趣的场合,只是一堆女人拼命讲话,一点儿也不好玩,我宁可和我的贝塔到处游玩去。”
“贝塔?就是那只酷得半点都不可爱的塞鲸?”伊南娜眯起眼。“我真是受不了你耶,你宁可和那些鱼腻在一块也不肯和姊妹们聚会。怎么我们“尼罗妲”会有你这个怪胎呢?”伊南娜感到懊恼。她是这么疼爱她这个小妹妹,不过显然的,屈荻亚不打算领情。
“伊南娜,说说你吧,提格拉兹究竟注意到你没有?”
“他?”她翻着白眼大口呼气。“一提他我就生气,他根本就是呆头鹅嘛,都暗示了千百次他还是不明白。”
“暗示?”屈荻亚皱着鼻子,十分纳闷。“干嘛不直接明示而要暗示你有这么含蓄吗?”
“开玩笑,咱们五十个姊妹中就属我最含蓄,这你难道不知道吗?”她抬头挺胸,理直气壮道。
一见她突然挺起的胸部,屈荻亚故意闪开些。
“你那是什么表情?”
“伊南娜,我想我必须坦白说,不管咱们“尼罗妲”中最含蓄的是不是你,这胸部最大的──却肯定非你莫属。”
伊南娜闻言颇感骄傲地再挺直腰杆,一再地猛点头。
“说的是、说的是,能在五十人中脱颖而出,我也是不简单的人物。”
屈荻亚禁不住开怀笑了;伊南娜就是这点可爱,也难怪在五十个姊妹中,她只和她处得来。
“话说回来,那你到底要不要和提格拉兹表白啊?”
“表白?当然要啊,可是要等时机成熟嘛。”
伊南娜一副害羞矜持的模样,教屈荻亚直笑不停。
“我倒觉得“海咏大典”是个不错的日子。”她沉吟一下说。
“海咏大典?”伊南娜兴奋地睁大眼并抓住她的手。“嘿,你跟我想的一样耶。”她拈指盘算。“海咏大典一连七天,整个海洋世界都要参与,连天界的神?也会被邀请,不用说,身为西风神的他也会前来。”
“那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不要再“暗示”下去了。”屈荻亚加强语气。
“这还用你叮咛我吗?我可不比你笨。”
“是啊,你聪明,所以我好奇得很,他究竟记住你叫什么名字没有?”
“他”伊南娜一时语塞。“他只知道我是“尼罗妲”中的一只美人鱼,其它的大概还没记起来吧。”
屈荻亚忍住取笑她这个傻里傻气的姊姊的冲动。
“哎呀,说话说得真有些累,我看去拿些东西吃好了。嘿,先说好,你可不许乱跑哦。”见屈荻亚点了头,伊南娜才安心地离去。
屈荻亚将目光投注到其他姊妹们身上,才发现自己除了伊南娜和几个较有印象的姊姊外,其余都不熟悉。
她的父亲,也就是负责掌管地中海的尼罗斯,与曾是河川水泽女神之一的母亲多丽丝,一共生下了五十个女儿;她们全是海洋的水泽女神,统称为“尼罗妲”即尼罗斯的女儿们之意。
不过当然啦,做父母的也没有十足把握可以叫出每个女儿的名字,就像屈荻亚,她和父母也生疏得很,偏偏她又是第四十九个女儿,冷门又不吉利的号码,不若唯一的妹妹碧特蕾百般受宠;父母从没叫对她的名字。
也罢,她才不在乎那些呢。
“屈荻亚!”
屈荻亚怔怔地回过神,这不是伊南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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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你还是来了。”已经嫁人的西?缡歉鑫峦裥闫?钟叛诺暮门?耍**嗡?悸?掏痰模?忠膊桓衣叶你br/>
“我们适才商量好海咏大典时要一块演出人鱼舞,你可要一块练习。”
“不。”屈荻亚总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但幸好她懂得自圆其说。“我太没时间观念,如果找我一块表演,你们光是等我就会气死了。”
“可是说好姊妹们五十个通通到齐,你若不到,不就太不合群了吗?”西?缥?训馈?br/>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没合群过,所以我相信没人会介意的。”
“屈荻亚,你这样真的很不好。”西?绲牧痴秃烊缡磷印!昂s酱蟮湮迥瓴乓淮危你颐侨擞阕迨呛镒钪匾?淖迦褐?唬?i癫ㄈ?偃舴11衷勖恰澳崧捩А泵挥形迨***狡耄?隙ɑ峁肿锔盖啄崧匏沟摹!?br/>
“他没那么无聊会去数吧?”屈荻亚不以为然。
“你难道没听说吗?海神波塞顿是个脾气暴躁、粗鲁又凶恶的人,万一他真注意到,那可就不好了;更何况父亲、母亲也不会允许你缺席的。”
屈荻亚深皱其眉,背过身去。“你好你拢?也幌朐偬?恕!?br/>
这会儿,伊南娜吃饱返回,见到西?缌12疵髁朔5?问隆?br/>
“伊南娜,你来得正好。”西?缜笾?谒?!鞍镂胰叭扒?堆牵你谷幌胍?颖芎s酱蟮涞南孜瑁?庠趺葱心兀俊?br/>
伊南娜反覆地吸气、吐气,因为她实在吃得太饱。
“不用担心,包在我身上。”好不容易她吐出这么句话。
“那就拜托你了。”喜色重回西?绲牧成希***男牡乩肟你br/>
“亲爱的屈荻亚,你不是认真的吧?那么重要的大典,你怎能说不参加就不参加?”
“少一个又不碍事,再说我恐怕只会带给大家麻烦罢了。”
“做啥要这样想?而且你要是不来,那我多无聊啊。”
“慢慢你就会习惯的。”
“不行不行!我非强迫你这丫头不可,不然我一个人孤伶伶地没个伴,跳起舞来一点劲也没有。”
“没劲就没劲,随便跳跳又没关系。”
伊南娜瞠大眼珠子。“有没搞错啊?随便跳跳?在那么盛大的场合随便跳跳?你明知道大大小小的神都会来到,还说这种话,真是太没责任感了。”
屈荻亚轻叹口气,甩着脖子晃呀晃的。
“我不是没责任感,我只是讨厌那些自大荒诞的神?,不想为他们表演。”
“就当是为了咱们父母嘛,你不想令他们难堪吧?”
“生了五十个女儿只有一个不听话,无伤大雅。”
“屈荻亚!”伊南娜有些恼火地两手插腰。
“唉,伊南娜,何必勉强我做不喜欢的事呢?这样我会不快乐的。”
“你一向都不快乐,不是吗?”
“那是因为格格不入啊。”屈荻亚显得落落寡欢。“真希望自己是个凡人。”
“为什么?”伊南娜愕然。
“这样就可以常年和花为伴啊。”屈荻亚强振精神。“你知道吗?我最近常跑去陆地上,发现好多地方都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那种百花齐放的景象真是美呆了,可是花却无法开在深海里,只让地上的凡人们独有。”
“想太多了,屈荻亚,不能就只为了喜欢花,你就想当凡人呀。”伊南娜拉着她的胳臂。
屈荻亚只是哀怨地注视伊南娜好一阵子,久久未再开口。
伊南娜看她一脸可怜,知道这个不爱被束缚的小妹妹是她们众姊妹中的异类。她常想引导她别深陷孤独之境,但怎么样都改变不了她。她那个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好吧,排舞就排舞,我参与就是了。”屈荻亚收回目光、深吸口气再轻描淡写地说。
伊南娜想再说什么,但又觉得没啥好说,于是不待聚会结束,屈荻亚便迳自离开了“凝聚厅”决心到陆地上去透透气了。
甫出奥林帕斯,波塞顿的一张脸还是臭的。
他最忠心的随从──劳瑟欧与塞瑞图,互望一眼却不敢轻易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