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瑞图像鬼魂一样的飘到屈荻亚面前。他面罩寒霜,像看到仇人似的张大眼怒瞪她。她则一脸莫名其妙,不晓得这个人在干嘛。
“有事吗?”她坐直身子,很镇定地问他。
“我是塞瑞图,你是安菲屈荻亚?”
“塞瑞图?我应该不认识你。”她耸耸肩。
“但是你认识波塞顿。”
她怔了两秒,不解地皱眉。“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塞瑞图憋着一肚子气。“你知不知道你麻烦大了?”
“麻烦大了?为什么?”
“废话少说,跟我回海神堡。”他前进一步。
她抗拒地起身。“为什么我要跟你回海神堡。”
“波塞顿为了你,爬上依利普罗达活火山,为摘一朵珂蒂马若花而摔下万丈深渊。该死的是,他竟然没使用法力让自己安全落地,而选择自生自灭,从百丈高的山上直接撞击到地面!你知不知道,若非他为神人之躯,恐怕早已粉身碎骨、尸骸遍地,就只因为你禁止他使用法力。”
屈荻亚震慑得脸上血色尽褪,冷意从脚底窜到后脑门。她捂着口,难以置信地微微软脚。
塞瑞图观察着她的言行举止、脸部表情,本以为她会满脸不屑地说他自作自受,但没想到她却失措地无所适从,还焦急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那他他还好吧?”她想保持镇定,但还是乱了手脚。
“死不了的,只不过连他这个堂堂的海神,都得好好休养一阵子。”
“很严重?”她不安也内疚。
“皮绽肉开,像被火鞭抽过一般,身上骨头全数断裂,身体各器官整个大移位,连内脏都绷离了身体,幸好当时没被森林里的野兽给叨走;神医花了不少时间为他修补,总算捡回一条命。”
屈荻亚说不出话了,惨白着一张脸,冷静中压低了姿态。
“我很抱歉。”
“抱歉没有用,现在就请你随我到海神堡一趟吧。”
她硬生生地咽口气。
“我知道了,我跟你去就是。”
初至海神堡,屈荻亚却无心眷顾这富丽堂皇的建筑与装潢。她静静地尾随在塞瑞图身后,穿过一道道拱门及弯弯曲曲的回廊,来到天外天的一道金色门前。
不少阶级颇高的人频频进出,在见到屈荻亚莫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屈荻亚无心理会这样的注视。她凝肃着面容,端正着举止,一直到进入海神波塞顿专属的寝宫里。
她想她是错了,在见到波塞顿的那一刹那。
破碎的身躯皮块、待缝合的断骨肢架、血肉模糊的五脏六腑,就见数名神医劳心费神地在那缝缝补补,还不时地摇头兼叹气。
一种撼动心神的疼痛,就在此刻鞭笞着她的每根神经。她的身躯颤抖得如风中落叶,血液与心脏急速冻结。她不能呼吸、不能动弹,双目瞪视着这个可怕的东西,几乎无法辨别他是死是活。
这怎么可能呢?
她的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实在无法招架这样的局面。
教她如何相信这人是波塞顿?那个叱吒风云、不可一世的波塞顿?
他怎么可能为了她而而从依利普罗达火山上摔下,且依言不使用法力?
分不清是动容还是内疚,泪就像涓涓溪流自她眼眶中掉落,濡湿了她颤抖不停的唇。
这时,忙碌不停的神医骤地停住动作。
“你们瞧瞧这是什么?”其中一个唤来大家。
“这这好像女人家用的丝巾”另一个喃喃说着。
“咦?这丝巾里怎么有粒东西啊?”神医好奇地将它打开。“这这是什么啊?”
屈荻亚闻言倏地抬起头,激动地奔过去将丝巾拿过来。
一颗黑黑小小的种子,静躺在丝巾里,闪过一道黑光。
“是花的种子。”她呆愣道。
塞瑞图跟了过来。
“莫非这就是珂蒂马若花的种子?”
“我想一定是的。”屈荻亚将种子握在掌心,发现它还在发热,像有什么东西在种子里急着挣脱出来。
塞瑞图冷眼看她。“既然如此,这表示波塞顿找到了你所要的花了,不是吗?”
她忖度了一下。“我会试着去栽种它,如果可以成功发芽的话。”
“屈荻亚,我可不许你再出这种难题,否则我会要你付出代价。”出自于保护波塞顿的心态,塞瑞图不得不说了重话。
“放心吧,不管这种子种不种得出花,波塞顿都完成了我的心愿。”她淡然地说。
“最好真是这样,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塞瑞图心中还有气,一想到先前波塞顿被山神救回的那个样子,他吓得头皮发麻,简直连脑浆都要从鼻孔里迸出来。万一波塞顿真有个三长两短,教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如何对众天神们交代呢?
屈荻亚望着波塞顿许久,百感交集的思绪早汇流成海,淹没了她的每一道脉络,兴起了巨大的涟漪。
“我我可以留下来照顾他吗?”
塞瑞图一愕,竖起耳朵倍感怀疑。
“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否可以留下来帮忙照顾他?”她认真且严肃。
“当然可以。”他耸肩,为波塞顿感到些许庆幸。“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
她静静地不再说话,注视着神医们继续手忙脚乱地医治波塞顿。
复杂的情感,跟着手中的那颗种子,慢慢地发热着,烫平所有起伏的思绪。
看着提格拉兹那张铁青无比的脸,其他三个风神还真有些怕怕的。平常口齿伶俐的三个人,到了这个节骨眼也是表现得无能为力,毕竟亚奥勒斯是老大,他们又只是一介小小风神,能拿他如何?
可是,他们又不忍心看提格拉兹在崩溃边缘挣扎痛苦,那歇斯底里的模样实在吓人。
东风神欧鲁斯看不过去,不得不走过来搭上他的肩。
“振作点,事情或许没你想的那么糟。”
“他把伊南娜带走了还不算糟?”提格拉斯忿怒地瞪视他。
“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嘛,他是吃软不吃硬,偏偏你又喜欢跟他硬碰硬,他当然会强行把伊南娜押走啊。如果今天你肯跟他妥协,暂时听他的话,那么伊南娜不过是多待几天,又有何妨?”
“你不是我,你不能了解我的感受。伊南娜是客人,我们没有任何人可以禁止她离开这里。”
“提格拉兹,不要这么牛脾气,否则你再这么样下去,只会让亚奥勒斯更生气,到时候对伊南娜的处境就更不利。”
“是啊,欧鲁斯说的对,识时务者为俊杰,退一步海阔天空。亚奥勒斯虽然恶劣了些,但他不是那种大恶之人,不会真对伊南娜怎么样的。”南风神诺特士也附和着。
“要是他会呢?”提格拉兹面色却更加难看了。
欧鲁斯和诺特士一时答不出话来,两个你看我、我看你的。
“唉!”北风神波利尔斯说话了。“我想说那些都是多余的,不如这样吧,我们想办法去找出亚奥勒斯的下落,试着和他沟通,让他先放伊南娜自由,至于之后他想要怎么样就任他去吧。他对波塞顿积压多年的仇恨,也该让他发泄一下。”
“亚奥勒斯来无影、去无踪,要怎么找他?”欧鲁斯反问一句。
“事在人为嘛,不试试看谁知道找不找得到?”
“你说呢?提格拉兹。”他们众人望向他。
提格拉兹仍是一脸铁灰,一方面痛恨自己的无能,一方面自责将伊南娜带到这是非之地,如今只好如他们所说,先确定伊南娜平安再说吧。于是他点了头。
“好,那我们四个分头去找,每人依照自己负责的方向去找,找到了就施放七彩风烟,好让大家知道。”
由于这件事刻不容缓,他们在协定后立即各自出发。
焦急的提格拉兹翻遍每一座山头、深入每一处森林、走尽每一片沙漠,找寻亚奥勒斯可能藏匿的地方;但数天过去了,连个人影都没寻着。他挫败地坐在地上,感觉绝望就在他眼前盘旋。
然而就在第六天一早,他看到了七彩风烟自北方以龙卷风之姿出现。
迫不及待的提格拉兹直接像风一般的飞速奔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现场,这是一处险狭的山谷,其他两个风神都已尽快来到,而波利尔斯正和亚奥勒斯面对着面。
亚奥勒斯冷淡地扫视他们众人一眼,似乎对他们四个人不屑不顾。
“怎么,你们以为四个联合起来,就可以对付我了吗?”
“不是的,亚奥勒斯。”波利尔斯赶紧压低姿态。“你也知道,我们从未想与你作对或起冲突,这回提格拉兹会对你没礼貌,也是基于保护伊南娜的心态。你知道的,提格拉兹喜欢她,当然不愿她受到伤害,所以你若是愿意放了伊南娜,我们保证不会让她离开风堡一步,这样好不好?”
“我要如何相信你们不会放走她?你们这几个,从来就没当我是老大。”亚奥勒斯冷哼。
“唉,您这么说就太污辱我们了,若我们没当你是老大,又怎会跟了你这么多年?”
“你们是逼不得已,别以为我不知道。”
“亚奥勒斯,你到底想怎么样?”提格拉兹忍耐不住,火爆的话就脱口而出:“别以为你是风王就可以为所欲为。”
欧鲁斯头痛地打了额头,心想提格拉兹这家伙就是沉不住气,怪不得伊南娜会被抓去囚禁。他赶紧把提格拉兹拉到自己身后。
“你能不能别再把事情搞砸?看不出来我们都在帮你吗?”他压低声音对提格拉兹说。
但是来不及了,亚奥勒斯的脸闪过一抹阴沉。
“我想怎么样是吗?问得好,我就等着你们问这句话。”
“什么意思?”
“你们只要替我完成一件事,我就放了伊南娜。”
“完成什么事?”欧鲁斯戒慎地问。
“去帮我带话给波塞顿,告诉他,他海中子民的一个美人鱼在我手上,如果他想保住海神的威名,且不会被唾弃没种,就来和我单挑。我给他三天的时间考虑,一旦超过三天,伊南娜的下场他自行负责。”
提格拉兹激动地想说什么,但波利尔斯及诺特士极力架住他并捂住他的嘴巴。
“好,这事交代给我,我一定会告诉波塞顿。可是你必须先释放伊南娜,还有,你绝不能动她一根寒毛,不管波塞顿究竟会不会答应你。”欧鲁斯镇定地说。
“可以,反正他这家伙最爱面子,不会弃他的子民不顾。但是──”他的眼神在刹那间又变得恐怖与阴狠。“你们要是有谁敢让她离开风岛,我就革除你们风神的身分,直接下坠地狱成为厉鬼。”
欧鲁斯硬着头皮答应了,而亚奥勒斯也依言释放了伊南娜。
亚奥勒斯总算还是个人,只让她吃下昏睡的药丸,并没有伤害她一丝一毫。
“可以放心了吧?”亚奥勒斯盯着提格拉兹,那语句带点讽刺。
提格拉兹抱着伊南娜瞪着他,但什么也没说。
不过欧鲁斯可就麻烦了,他身负重任必须去传达讯息。真不知是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