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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永远荒凉的乡土(1 / 1)

北境初冬,天落碎琼。

此境明府君正满心怨怼地走在无人清扫的雪路之中。

明府君年近半百,没能躲过中年发福,身形整个一个近乎球的椭球,颇为艰难呼哧带喘地跟在年轻男人身后。椭球身侧跟着个瘦得像根芦柴棒的年轻小厮,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架着一身空荡荡的棉衣,干瘦的手持一把油纸伞走在椭球身边。

据手下人说去年夏至才在西京大张旗鼓办过冠礼的年轻男人着一身浅绿官服,没什么血色的手撑着和双瞳同样乌黑的油纸伞以避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没过脚踝的雪里,脸色不知是被冬天的天气冻的还是让雪色映的,和满目的冰雪一样白而寒冷。

男人又这样大步走了一会,似是终于是想起来圣贤书中还有个美德叫“尊老爱幼”,便纡尊降贵地停下来等着都有点行动不便还要为了巴结他而跟着他巡察的椭球。

椭球也很快跟上了他,气都来不及喘匀,急急忙忙问:“严御史啊,快……快到了吗?”

男人表情未变,只是声音里掺了冷冷的调侃意味:“我记得——熊明府任职八年,凌花宫也修了八年了。”

——怎么,到现在还没数清府上到凌花宫的步数?

椭球明府的体型也的确像个即将过冬的熊,倒也没白瞎了他的姓。熊良干笑,心想我平时大轿抬着什么时候走过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男人又走了出去。

该死的锦衣玉食的左都御史——现在叫圣上手谕任命的巡监御史,不知抽哪门子风,说今天想念家乡燕都的雪了,任由熊良他苦口婆心地为了不让自己累个半死而劝他坐车,这位左都御史就是要步行巡察,害得被府尹下令随行的熊县令也坐不得车。这次还好,没把熊良和撑伞小厮落下三丈远。

树梢积雪簌簌而落,被寒风裹挟着砸在了漆黑伞面之上。

“圣上不思朝政,在天下各处大兴土木,凌花宫就在四大行宫之列。当然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圣上要建,我们做臣子的只能奉命行事。北郡为了这处行宫,杂税增了足足七项,征丁数以万计。可八年过去了,行宫仍是没落成,而熊裕少府名下却多了几套别院。”男人说话的语调依然如随口调侃,顺着冬风钻进熊良耳朵里却是让他渗出一后背冷汗,很快就在衣上结了层薄薄的冰。

前路,灰蒙蒙的空中隐约出现了凌花宫门的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红砖琉璃瓦,好如一处富丽堂皇的空中楼阁。

“明府家的金库某可以当做不知道,圣上若问起,某也尽可说是北地冬长,在此施工,多有不便。”

男人驻足,转过身子,他身前金银线绣出的獬豸正好和熊良打了照面,熊良被吓得垂首不敢面对,自然看不见此时年轻男人衣袖里的拳头攥得死紧,焦墨般的黑瞳映着漫天白雪,眼中显现着不合年岁的沧桑沉郁。

“只是某提醒明府,世事难测,再温驯的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凌花宫的督工是便椭球的堂亲熊裕,趁着行宫几近完工,皇帝还不会来的时候,鸠占鹊巢地坐在凌花宫大殿之上,指使手下人鞭打劳工修建四角的钟楼。他体型有四分之三个椭球,性子倒是跟椭球如出一辙,见着这一身御史衣裳,立即挥手赶走了身边的工头,弓着身子从主位下来,满脸堆笑道:“严御史,下官不知您来,有失远迎……您请这边。”

说着就要把严遵越往主位上请。

严遵越被他一碰,感觉自己全身都被他油腻的行为糊上了一层猪油,于是他心底十分嫌恶,表面不着痕迹地躲开了督工的动作,凤目眯起,用眼神寒凉地提醒他“规矩”二字,而后转身在次座落座,习惯性的伸手端茶……没端到。他佯怒收手,面色不虞地睨着椭球兄弟二人。

“睨”这个字用的问题不大,比较准确的说还是在用鼻孔睨他们。严遵越在这副座上坐得端正板直,扬着下巴,脖颈侧面强压怒火般地跳起一片青筋。

本就四十度弯腰的二人只想着自己能躬成九十度,当然肚子上的赘肉限制了弯腰角度,到不了直角,二人只好跪下了,跪得像提前排练过一样,发出了十分之齐整的闷响。

狗仗人势的巡监御史——严遵越目前演得最得心应手的角色之一——把自己的头放低到正常位置,垂眸掩去了眼中淡淡的不耐烦,“圣上把凌花宫修在北郡,看中的自然是北郡凉爽,夏日可来避暑。您猜,下一个伏天圣上会不会来?”话落,他也没管二人什么脸色,拂袖而起,边向外走边沉沉地道,“某会待到四月中旬,工部司郎中来。在此期间,还烦请二位关照了。”

读作“关照”,对熊良来说就得写作“供着”。熊良领了去燕都官府里接严遵越的副官的任务,苦着脸爬上马车,督工继续催命,而需要供着的严遵越闲庭信步,走到了后山乱葬岗。

一个大兴土木的皇帝,必然可以造就一堆由千万壮丁劳工的尸骨腐肉组成的喂狼坑。严遵越向来喜欢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他吓唬完各地长官,就会去他们处理被他们累死的劳工的地方检查一遍。

严遵越第一次到的是东海边上的蓬莱仙宫,那边的处理方法是往海里扔,所以他其实没看到实质性的“烂掉的人”,仅仅是看到了落潮时从海底堆得冒尖的白骨一点一点地露出全貌,就把自己刚吃的海鲜吐了个干干净净。第二次是真正的陆上喂狼坑,正还在南方,热气尸气混杂,配上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尸横遍野,严遵越当时身体比头脑反应快,直吐得胃里酸水都不剩。

两年过去……好多了,他已不再狼狈地被人馋着回去,最后一处,已经能做到面无表情地检查一遍然后回去沐浴了。

这次也没查到,总归是该多一分安心的。严遵越把自己整个人没入温泉水中,用逐渐窒息的感觉平复自己心神。平复到一半,他在嗡嗡耳鸣声中突然听到有个十分浮夸的声音大嚷大叫:“严大祖宗啊——您怎么沐个浴还能沐失踪了呢——”

严遵越在水下被他吓得吐了个泡泡,心说您才是我祖宗,办正事不行作妖一流的那种。他浮上水面,撩起湿发向脑后一梳,嫌弃地冲着正面色如常地悲痛号哭的人翻起白眼:“……还没死,号什么呢白贺?”

白贺瞟过一眼,立即非礼勿视地背过身,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讨论着私人问题:“刚刚那姓熊的交待了,除了累死冻死饿死的,在这修建凌花宫的,还有一部分人会充军守关。这边的胡人比较……呼……猖狂,时不时就要侵扰金台关——就是那废物典星台选址的问题,凌花宫建在燕都城北郊,正好在经金台南下的必经路上。你说他会不会被发配守关了?”

严遵越一撑手坐上池沿,扯过里衣随便裹上,对白贺此时的假正经行为嗤之以鼻,也不知道是谁去勾栏春院去得最勤快。但他还是在认真地思考着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后拍板:“我明天去看。那两个球你先替我看着。”

“是。”白贺应下,生怕严遵越对他做什么一样,转身就要走。

“别急着走,奉文。”

白贺听着他矫揉造作地掐起来的嗓音,脚底一踉跄,被吓得差点夺门而出。

严遵越被他逗得歪头轻笑,很快恢复了平日里柔和沉静的声音:“我的耳坠放屏风外面了,帮我拿进来。”

白贺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快步取来托盘又低埋着头推至他身侧,同时小声念叨都离开丹庭这么久了哪至于如此兢惧。

“总比置你于险境好。”枯笔绘制的双瞳涣散一瞬又很快汇聚,严遵越信手梳顺了两只掐丝南珠下坠着的白玉缀珠,随后穿耳戴上,“好了,休息去吧。”

白贺忙不迭溜了,严遵越目送他离开,低头看看水面,柳眉入鬓,凤目秀长,烨然流光,刚刚经历了舟车劳顿的皮肤有点起皮,但问题不大,养养就能恢复,在丹庭还吸引过好几家千金——怎么想也是自己吃亏。

第二日,严遵越的小算盘落空了。

熊良满脸堆笑,一早就来堵他,询问凌花宫内要如何装饰,地上金砖可是需要添加花纹,座椅可要垫些绒垫,花园水榭如何布置,檐角廊下可有要求,圣上平素偏爱何种风格,何种颜色,茶要什么品类,水要何处清泉,宫中仆人选择的高矮胖瘦,男女多少,容貌可否,圣上夏日临幸该备什么衣食用度,冬日临幸要备多少炭火毛裘。

可恨的是处理好凌花宫的相关事宜,全是严遵越的工作,他推脱不得,不然到时候让倒霉孩子知道了,不开心了查下来,白痴公主也保不住他。

纵使是调动了他的随行副手白贺和前几月才从工部司借来的小吏郎治明,他也在与熊良划定最后的各处细节上耗费了整整半月。

隔日一早,严遵越终于摆脱了每日回忆那倒霉孩子的喜恶的炼狱,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就坐车跑了,留下两人盯着凌花宫的收尾工程。

白贺与严遵越共事已久,早就习惯了自己上司没事就跑,还能安抚一下茫然无措的郎治明。事实上,巡察工作的确有三分之一都是白贺在做,让他一度认为那倒霉孩子,不,英明皇帝欠他一个按察使的官衔。

从凌花宫到金台关的路本就不近,再加上大雪封路,天寒地冻,严遵越催促马车夫紧赶慢赶也行了五六日。

他下车时夕阳沉下大半,北风刮得正烈,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穿过关内边陲小城。

严遵越下车休整,闻这味闻得极其心慌,他装得似乎是习惯了的人,在驿站外的酒馆点了酒菜。店主也看出来这是个身份高贵的土包子,在严遵越向他套近乎打听边关之后,闲聊一样开口,说这冬天第一个月是北郡金台一带最难过的日子,一来胡人打秋风之势仍在,兵强马壮,极难应付;二则是入冬,金台关往北四舍的凌江结冰,凌江天险不可失,所以常要派人离开金台高城,去江边锥冰,亦或锥冰不及,令胡人渡过凌江。直击金台关。不论哪一种都免不得死伤众多,所以北风里偶有血腥,便是来源于那金台关外结了冰的血。

店主说到此,忽地坐下,说得愈发津津有味。说胡人剽悍,劫掠边民,守军年年要战死数百人,有时连守军将领都要换上两三个。近两三年奇了怪了,新上任的年轻先生是个神人,指挥过秋冬之交大大小小近百次守关战,连伤带亡只有几伍,这其中还有十来人,是不服他命令私下突袭胡人,把自己作死的。

店主说完那人的传奇经历,又转而去提传奇出身。听说他原本是燕都严氏的家奴,后来严氏败落,他也被充了军,十二岁从军,十四岁就得北郡都护童半青的赏识脱了奴籍,跟在了身边。又恰逢金台人手紧缺,童都护想真正再历练他一次,这才调了他到金台关来。

严遵越听着,神情不由得逐渐严肃,他刚想开口继续询问,一声陶碗被恶狠狠摔到地上发出的碎裂声响打断了两人,店主怕是有人闹事,赶忙跑过去查看,结果不是,是小孩喝多了。

店主显然与那小孩相熟识,凶神恶煞地大步过去,拎起小孩一边耳朵就大吼:“乔绪你个臭小子你顇了我几个碗了,啊?!”

乔绪哭哭唧唧,却是在被抓住耳朵尖的瞬间找了个灵巧的角度从店主的魔爪中逃脱,抱头蹲到桌下,用最轻软的语气说出了最理直气壮的话,“因为,因为我想回关里啊……”

“你回个屁!”店主立即回骂,瞪眼又呲牙的表情依然凶狠,只是语调被这小孩带得不可控地柔和了起来,“没见过服完役还上赶着送死的。”

乔绪满是泫然欲泣,仿佛他不回金台关才是要陷入走投无路困窘至极的处境,“因为程先生还在关外——而且我跟着他才不会死。就那几个狗官待在金台?把我自己卖进凌花宫都交不齐税,还他妈会累死在那呜呜呜……”然而店主并没有捂着乔绪的嘴不许他说话,显然是深受其害已久,自己不敢说也想听着别人骂一骂。

一直侧身偷听的严遵越悄无声息地又兀自正襟危坐了。程先生,听起来有名有姓的,不像是他,若是他被那位都护捡到了总归应该是姓童,或者胡——都护夫人的姓氏。

店主听完没说什么,只是既忧又怨地望了眼严遵越的方向,没再管这个高贵闲人心里的小九九,想要把刚刚乔绪的危险言论一笔带过,于是仿若一个自家大闺女被猪拱了的暴躁老爹,几近要掀了桌子,“张嘴程先生闭嘴程先生,知道的是你上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梦中情人。”

年轻人小脸一红,两根食指指尖一对还颇显羞赧,“也…也不是不可以……”

店主一脚把他从桌子底下踹得滚出来,拎起后领子把人丢进了后厨刷碗来抵他刚刚摔碎的酒碗钱,以及碗里剩了一半的酒——用于祭奠他服役三年里遇见又死去的士兵。店主确定了这微微喝上头的孩子不会再摔他第二个碗,“这才”想起来他和贵人被迫终止的聊天,匆匆回到店门,壶中酒已然冷掉,旁边倒扣的酒杯中压了几十文钱。

严遵越才不会因为“店主刻意冷落了他”这种无聊的理由离开,而是金台关那位实属盛名,他和旁桌人们看戏闲扯的功夫已经打听出来他姓名了——程惊岁。

虽然不知道他的程姓是哪里来的,但是严氏家奴,十二岁,名为惊岁,整个北郡应当找不出第二个人了。这样看来,他好像比自己混得还好一点。

严遵越飞速回到客栈给白贺修书一封,大意是人找到了速来金台关,然后给了车夫三倍路费连夜赶到了金台关。

按道理说,守关人应当寸步不离地待在关内,严遵越也是因此直奔金台关。然而严遵越显然没记住凌江才是最前线,等他又是一番格外的舟车劳顿——靠近关隘的路被来往的沉重兵车压烂了雪,泥泞难行,还有站岗士兵查人查车,很是耽误时间,风尘仆仆地在金台城墙之下下车时,迎面见到的是童半青。

“童某不知巡监御史到金台来,有失远迎。”童半青手上规规矩矩行官礼,实际上腰板笔直,行礼时也就略略低了低头。

严遵越在御史台里七年沉浮哪会不清楚其中小九九,一郡都护和左都御史——他的本官——都是正三品官阶,而四处奔波累死累活的巡监御史是正七品,有圣上手谕也是七品官,他的浅绿官服就说明一切。童半青用这样一个芝麻小官的称呼迎接他,显然是没把他在放眼里。

看来他的恶名已经扬到北郡了啊。

传言童半青刚正不阿一身是胆,当了小二十年官,能被他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一个遍,要不是先帝的托孤大臣童老太尉身体还硬朗,他早就被排挤到岭南二道吸瘴气去了——也就是年年金台守边之后才略有收敛脾性。

严遵越非常难过,毕竟他是没有如此硬气的后台,童半青挤兑他他也得听着。他便乖顺得不能更乖顺地往地上一跪,作势要俯下身叩头,又很是及时地被童半青不情不愿地拦下来了。

其实童半青用官阶压人的时候,他身边的文职官员就已经开始紧张并且用手肘提醒他了。官员们在老太尉的面子和他本人的能力上不会动他,最多让他来北郡冻着。但这小御史还不太一样,一来是小皇帝依赖,二来有澄川长公主偏袒,这一对姐弟又是出了名的蛮横随心,即使严遵越本人什么都不说,只要让那姐弟知道这事,他童半青轻是贬谪重则削籍,万一不知哪里触了那对姐弟的霉头,甚至可能就此送命。

严遵越用广袖遮着脸,好不容易压下嘴角,顺着童半青虚扶的方向起身,半垂着眼甚是乖巧,同时在腹诽官场上居然还真的有这么直性子的人,也不知道惊岁在他手底下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童半青斜一眼刚刚戳他的文官,把人唬得后退半步,这才侧身让出路,抬手一迎,有那么些微妙的咬牙切齿地道:“严御史,这边请。”

严遵越跟在他身后半步进了中军帐,视线四下一扫,觉得“边境苦寒”这个词十分适用于北郡——都护的中军帐的装潢还不如破败的长门宫。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木椅的前后腿被磨得不太一样长,人坐上去晃晃悠悠的,严遵越都不敢真坐下去。茶水杯的简陋还没有切身体会,因为没人奉茶。

严遵越同时忍着翻白眼和叹气的欲望,笑亦非笑,“都护,您这军帐里怪冷清的”,他本想用这句话开头来套童半青的消息,结果是他刚唤出“都护”二字就立即就被惹人厌的破铜锣一样的声音打断,但比起声音更讨厌的是内容,来人禀报的是:“燕将军和程先生从江边撤下来了。”

“撤下来”和“归来”,个中区别可太大了,严遵越有点装不下去面上的笑,耳朵甚至捕捉到了渐进的马蹄和车轮碾轧冰雪时混乱的嘎吱声响,而后才是童半青的声音在近乎耳边的地方响起:“怎么回事?”

童半青还蛮着急,以至于三步并作两步地从主位上跑下来立在了严遵越身前,并且在说话时微微提高了音量。

小兵知道都护被自己的话惹了不快,战战兢兢回:“一,一刻前,属下来告知您燕将军暂退,您批准的让夫人和小燕将军先替上……”

严遵越把自己暂且想象成了那群有事没事都要在丹庭城里掀桌摔椅闹事而后被靖安寺带走的江湖人,这样他现在就有能力掀了童半青的中军帐以示愤怒。

至于一刻钟前,好像是他刚到这里,也叫人去通知童半青了。严遵越尴尬地偷偷摸摸鼻尖。

童半青显然比他更生气,也更藏不住生气,告辞的话都不及和御史官说一句便大步流星地走出营帐。

严遵越没急着跟出去,而是斜眼看向了那个小文官,视线停留时长恰好足够小文官注意到他又来不及解读他的晦暗眼神,立即半隐去了眸光轻声叹息。

小文官习惯了替上司收拾烂摊子,自以为隐秘地叹了口气,轻车熟路地走到严遵越身前三步躬身作揖:“下官胡徵,替都护道失礼了。”

小闻乐,青雀八年的文举进士,胡幼之夫人的小侄子,他参加科举时的殿试题还是严遵越出的。

严遵越瞧着胡徵,淡淡一笑,小闻乐装不认识他,他也不好意思和小闻乐叙旧,便若有所思地起身踱步而出:“无妨,我也正想看看是何人让都护如此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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