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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贫瘠而严酷的终点(1 / 1)

先醒的是严遵越,他和程惊岁背对背被绑在中军帐的大厅中间。他一抬眼看到两个劳工打扮的汉子,一个手持武器凶神恶煞,一个长眉善目笑里藏刀,正和主位上一个翘着大大咧咧的二郎腿的小孩不知交谈什么,仔细一看那小孩还是单方面的熟人——那天晚上大闹酒馆的乔绪。

对手是个一时间里意气用事的小屁孩就非常好办,甚至都不需要用上他在丹庭学会的那套东西,把惊岁搬出来就足够了。严遵越若有若无地勾着唇角,缓缓抬眸却让视线微微偏下,仿佛是安适地闭目养神半晌后随口唤来自己下属一般的语气道:“乔绪?”

在场三人都愣住了,尤其被陌生狗官喊了姓名的某人,两脚落地,睁大眼睛,极其不善,“你怎么会认识我?”

严遵越把后面准备好的骗他承认自己身份的话咽了下去,抬眼,似乎是仔细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反问回去,“我认错了?”说完还疑惑般的一歪头。

“……倒也没有。”乔绪自认为很小声地嘟哝,但已经足够让严遵越的耳朵听到了。小朋友强作严肃,撸起袖子作势要打人,“不过一个朝廷走狗,被抓了还跟我装模作样……我知道你,严御史,不论你在西京有多一呼百应,我今天非把你的脑袋拿下来当旗子挂着不可。”

“我也知道你,百夫长。”严遵越面临生死攸关时刻,却是更为从容地与他交谈起来,特别是在程惊岁暗中捏了捏他的手指之后,“有燕将一手提拔,长弓取敌出神入化。我记得惊岁和你关系不错?”

乔绪一拳招呼到严御史眉清目朗的脸上,“我操你——欸?你怎么……”

严遵越像是上朝前清理灰尘一般抖落了手腕上的碎绳和灰烬,随意拭去面颊血痕,顺着程惊岁护着他的手歪进了他怀里:“我怎么?我这食禄禽兽怎么会同程先生相熟识?”

“……程先生!”如此近距离之下,乔绪终于认出方才一直背对着他的人。没办法,他以前只见过盖着双眼的程惊岁,对着一张完整展露的脸反而对不上号。乔绪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站直,“您不是,应该,在凌江那边……吗……”

程惊岁很烦,眼睛危险地微微眯着,没回答他的问题:“先解释你在做什么。”

“如您所见。造反。”乔绪破罐破摔。

“看得出来。你是怎么进的金台关?”程惊岁追问。

“不是所有人都忠心耿耿的,程先生,有钱能使鬼推磨。”乔绪梗着脖子,一副无赖模样,但在程惊岁的威压之下故作深沉不成,僵持片刻过后只得一五一十交待,“……我在金台关内买通了一队巡逻兵,答应给他们我这几年攒的饷银,让他们帮我放行,我们就潜进来了。”

严遵越这时候看热闹不嫌事大了,点头赞赏道:“你这个法子不错。”他又转头看向程惊岁,故意把声线掐得娇俏又拱火,“惊岁哥哥觉得怎样?这样聪明的人不应该埋没才是。”

程惊岁没好气地掐了严遵越一把,他现在没空和严遵越计较这点恶趣味。他重新转向乔绪的方向,问道:“之后呢?别告诉你不知道现在祸乱金台关的后果。”

“我当然知道,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乔绪咬咬牙,说话之间变得硬气了些许,“程先生,我这些年随您见了太多无谓的死。自先帝起就沉迷美色,寻仙问药,至今那狗皇帝滥用民力,横征暴敛——我是为讨伐无道之君而起。”

“你想杀了盛契松?早说嘛——”严遵越的声音沉了下来,突然插话,“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呢?”

“你……啊?”乔绪一怔,毕竟他刚刚下决心开始第一步动作,还没有直呼皇帝姓名的勇气。

一直站在乔绪身侧的亲和些的汉子忽地皱了皱眉。

严遵越却是毫不在意自己此时的僭越、谋逆与大不敬,他虚假的笑意已然变得真实而兴奋:“你还能找到一个活着的、比澄川更了解盛契松的人吗?”

那就是他眼前这位,皇帝钦点的探花郎,破格任用的左都御史,严遵越严相公了。乔绪不得不承认,他憋闷半晌,咬牙切齿骂道:“你这个奸臣。”

附和一般地,诚实反映出汉子不耐烦心情的蠢蠢欲动的棍棒摩擦声响在他们身侧响起。

“不是所有人都忠心耿耿的——”很明显,严遵越一点都不介意各式各样的侮辱,他继续说道,“你看看,你不就是一个吗?”

乔绪看上去随时准备冲下去活活撕了严遵越,可惜他没这个胆量。

“但我不相信你。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我不信你会愿意背上谋逆灭族的罪名。”乔绪虽然心里害怕,却还是不服输地说。

严遵越语速不快,耐下性子,听上去志得意满地同他分析起来:“圣上若活着,我便是谋逆罪臣,若是推翻了他,我就是皇帝——我干嘛要去做那个一人之下?”

随着轻轻一声咂嘴,只在电光石火之间,程惊岁闪身而起,逼停了正打算朝着严遵越举起武器的劳工汉子,随即手刀劈上他握着镰刀的手腕,夺来武器后曲肘上顶直击心口,不等汉子痛呼便接上了提膝与下砸。饶是乔绪第一时间已经反应过来并扑上去阻止,也只来得及在镰刀刃割开皮肤之前制住程惊岁的小臂。

“……程先生,留人。”乔绪的语气近乎哀求,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在完全戒备的程惊岁手上抢人,并且他的力量已经控制不住程惊岁手上一点点下压的刀。

程惊岁没开口,感受到严遵越懒懒散散地坐直身子之后才回神,又漠然等待汉子后颈渗出层层冷汗,才分了一点注意力给乔绪:“我以为你们至少会有点耐心。”

“您不能强求我们对着这……”乔绪恨恨地剜一眼严遵越,可惜只看到他有恃无恐地悠闲模样,更恨了,遂重新口无遮拦,“这奸佞之人能有什么好脾气。”

随着乔绪话音落下,血珠在刀尖迸裂,程惊岁终于卸了力道,任由乔绪将惊魂未定地捂着脖颈的人拉到一旁,他将镰刀随手扔开,难得发出一声冷笑:“但你们现在连离开金台关的能力都没有。”

乔绪被堵得哑口无言,他不由自主看了严遵越一眼,得到后者事不关己地一摊手,和不怀好意的笑。

“……抱歉,我会……好好谈的。”乔绪用眼神安抚了受惊的二人,强迫自己做了个深呼吸。

“我刚刚说到哪了……”乔绪边说边把严遵越拽起来,摁着他坐在椅子上后自己在他对面落座,进行最后的负隅顽抗,“哦对——你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成功,或者说活着入主西京。”

严遵越瞥了小朋友一眼,没急着回话,伸手够到了程惊岁的袖角,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最后不紧不慢地调整好自己的坐姿,一字一句地说:“你错了,我可以。”

乔绪不由皱眉,就听严遵越接着说道:“你不是说要为百姓除掉一个昏庸无道的皇帝吗?但你在北郡孤军奋战,力有不逮,不说现下两京九府十六路的情况你都了解多少,更别提丹庭的六省六部如何利用——而我,自有办法处理这一切。”

乔绪声音飘忽,很是难以置信:“……条件是事成之后,皇位给……你?”

“不然呢?我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严遵越笑道,寒冬冷阳落在他一番折腾后稍显散乱的发间,他毫不掩饰其外表明亮而内里冰凉,“合作愉快?”

乔绪没说话,严遵越也没有催促,只是笑不达眼底地望着他。而程惊岁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拿到了他背后兵器架上的剑,水苍玉坠与霜锋雪刃相撞,几乎敲断了乔绪最后一点挣扎。

“好,成交。”乔绪终于咬咬牙道。

严遵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果然,乔绪忙不迭找补:“我看在程先生的份上勉强相信你这狗官,别以为我会效忠你。”

“惊岁——”严遵越仿佛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找娘亲撒娇,很没形象地高高抬手抱上了程惊岁的腰。

程惊岁下意识地一推把他赶到一边,同时拒绝与严遵越忽闪的眼睛对视,轻咳一声掩饰过去,面上不耐烦地转向乔绪,沉声开口:“老师那我会去解释,现在,你带着人回自己营帐歇下,就算你们打算干点什么——等到冬天结束。”

“是。”乔绪立即起身应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退伍也一年有余了,还是没能改了军中习惯,“……那我先回去了,程先生。”

随着帐帘重新落下,严遵越才松了一口气,也不再刻意隐藏忍痛表情,口中嘶嘶作响,抬手要去按揉仍在隐隐作痛的后脑。程惊岁的手快他半步,温热到有些发烫的掌心覆上了他的伤处,伴之轻柔的按摩,严遵越不由得舒适地喟叹一声,顺便仰了仰头,把整个脑袋的重量交在了程惊岁手上。

放松下来,严遵越才发现方才程惊岁那一摔磕到了鼻子,他直挺优越的鼻梁被磕出通红一片——严遵越乐得收不住。

“你倒自在。”程惊岁看他伤处的疼痛似是缓解,立即无情抽手,还顺便弹他一个脑瓜崩。

严遵越又装起了委屈:“要去何处?”

“去看看老师。”程惊岁转身将剑放回原处,一边抬手给自己系上绸带一边回答,“希望他们没再伤到燕老先生。”

“之后呢?”严遵越侧过身,拉着他的手追问。

程惊岁显而易见地没有意会严遵越希望与他独处的心思:“唔……还要去兵帐里看看,虽说他们也都认识乔绪,但我还是得和他们交待好。再晚一点还要去巡逻一下周围……”

严遵越这下货真价实地委屈了,他低眉垂目扫去眼中嫉恨,徐徐开口:“我要和你说采穗姐姐的事。”

程惊岁哽住了。

程惊岁的声音稍有低哑,但却并未迟疑:“我会找人换了巡逻岗的……要去我的住处等我吗?”

“好呀。正好借你的床歇歇。”不提还好,严遵越一开口,自己把自己说得怠倦下来,半个身子倚在椅背上,撒娇似的开口,“我好久都没睡过好觉了。”

“有多久?”程惊岁顺着问道。

严遵越向前挪上些许,一抬漆黑的眸子直勾勾注视着程惊岁的眼睛,像是要穿透那条白绸望进昼夜光明的金光彩霞,偏偏讲话又轻声细语,若无其事:“自与你别后。”

程惊岁忍无可忍地把他拽起来朝着帐外走:“我幼时难免考虑不周,但你明知,我无论如何都会——”

严遵越轻轻捏捏程惊岁牵着他的手,在出门之前打断了他:“是啊,所以我只当这些年在……唔……渡劫?”

程惊岁又哽住了,仗着他看不见自己的眼睛,白愣他一眼,也不管严遵越跟不跟得上他,在凛冽风雪之中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的营房门口,掀帘开门推人一气呵成。

严遵越并不顾念形象地扒紧门框。

程惊岁担心自己年久失修的门就此卸任,只得收手,抱臂叹气,在严遵越的期待目光之中无奈道:“一路车马劳顿,经繁,早些歇息。”

严遵越心满意足,傻笑着同程惊岁告别,钻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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