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夜色,寒凉如水,看望完高贵妃后,刘皇帝自瑶华殿出,漫步于东京宫室。幽静笔直的长廊间,两名靓丽的宫娥挑着宫灯,步态婀娜地在前引路,柔和的灯光,映照出一道道人影。
刘皇帝安步当车,动作自然,一副散心的模样,他的注意力倒不在周遭壮丽的宫廷建筑,这些东西他早就看腻了,当然,晚上也看不出什么。
喦脱与张德钧这两个大汉宫廷最具权势与名声的大太监,此时都亦步亦趋地跟在刘皇帝身边。张德钧已经改名了,在其养父去世后,便恢复原姓王,重续族谱,甚至给自己找了个祖宗,太原王氏。
并且,改名张德钧还特意上表,请求刘皇帝赐名,念及多年主仆情分,以及张德钧的功劳,刘皇帝赐名继荣。不过,后来张德钧又上表,言辞恳切地表达,他有今日之尊荣,完全得益于官家恩宠,因此,又更名继恩。
因此,如今皇城使的大名唤作王继恩,旁人有叫错的时候,他便会发怒,乃至谩骂斥责。当然,刘皇帝还是习惯性的唤他张德钧,对此,又是另外一个态度,用王继恩的话说,不论他姓什么叫什么,都是官家的忠仆。
对于王继恩这些“忠敬”的表现,刘皇帝虽然觉有些可笑,心中感受却还是不错的,这阉人总是那般贴心。同时,对“王继恩”这个名字,也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此时,徜徉于夜色之中,缓缓向崇政殿走去,刘皇帝背着双手,饶有兴趣地听着王继恩的汇报。
“太子这些年,也实在辛苦,颇不容易,平日里忙于政事,难得闲暇,出去逛逛,竟变成体察民情了!”刘皇帝嘴角微带笑,轻声道。
从刘皇帝的态度来看,他对太子亲民的表现,显然是很满意的。至少,刘旸是在践行他的意志,遵循他的教诲,毕竟,刘皇帝不只一次说过,不能奏章上治国,皇帝不能困于宫廷,视野不能为宫墙与朝廷所限制,需要多出去走走看看。
见刘皇帝心情不错,王继恩也恭维道:“太子殿下勤政爱民,十数年如一日,如此躬亲视察,深得官家教诲,实在令人感佩服。”
闻言,刘皇帝当即道:“做法值得肯定,朕如今是越发年迈了,有些走不动了,他能代我多出去看看,也好,算他尽一份孝心了!”
“官家御体康健,龙行虎步,尚能走遍万里河山,何故言老?”喦脱不肯落后于王继恩,也开启阿谀模式。
刘皇帝笑了笑,摆手道:“你们这些巧言令色,就不必在朕面前显露了,朕的身体如何,还能不自知吗?”
此言落,喦脱不由面露尴尬。不过,恭维吹捧是不能短的,他伺候刘皇帝这么多年了,也清楚,若是顺着刘皇帝说他老,那他心中也定然不会高兴,趋利避害是其本能,孰轻孰重,喦脱心里可明白得很。
“你从宫中挑些补品,给太子送去,替我带去问候,让他多多注意身体!”刘皇帝扭头,冲喦脱吩咐道。
“是!”
“现在就去!”也不管时间晚不晚,刘皇帝要求道。
虽然很想继续侍候在刘皇帝身边,尤其是王继恩这厮也在的情况下,但刘皇帝的命令,喦脱哪里敢违背,行一个礼,依依不舍地离开。
同样的,对王继恩而言,喦脱走了,就相当于少了个碍眼的人,以免影响他与官家独处,心情大好,嘴角甚至洋溢着少许不易察觉的笑意。
“太子今日出巡,所察那些腌臜事,你可都查清楚了?”笑容敛起,刘皇帝言语中带着澹澹的威严,问道。
察颜观色乃是王继恩的本能,见状,顿时赔上几分小心,道:“下属探事,已然盯着,定不会走漏那些违法乱民之贼!”
不过,刘皇帝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方面,而悠悠道:“你们皇城司的职责是什么?”
一听这话,王继恩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垂着眼睑,恭敬道:“为陛下广张耳目,探不臣,刺舆情......”
“你记得很清楚嘛!”刘皇帝语气澹漠道:“那为何,适才所报之事,此前从来没有汇报过?这些,难道不是市井之音,东京舆情吗?这些事,竟然需要太子亲自出去游走,方能察觉,那你们皇城司的人,又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