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剑门里,年轻轻的小掌门季景辰实在不知道那只符鸟是什么人寄来的。
然而——
“在某街某巷,拾个无知觉男子,绑缚结实,以麻袋蒙其头脸,送于x街x巷x宅,照我吩咐,陆清洵才有生路”。
这种小纸条拿在手里,季景辰如何能假装没看到。
而,当真按那纸条所述的所在,拾到了如一滩软泥般毫无知觉的晏家大少爷晏书恒时,季景辰整个脊背的汗毛都竖了一片。
他自然有心想将这恶少碎尸万段,但心里却也知道,晏家在云州举手遮天,那重罪清清楚楚地指往了陆清洵身上,当真人证物证俱在。便是暗中将晏书恒斩成千片,也无法给陆清洵脱罪。
而那幕后的人此刻看来是友非敌,到底要拿晏书恒做什么……
季景辰心里忐忑难安,按纸条吩咐将晏书恒脸面蒙覆,塞进麻袋。驱车暗中将这人带到纸条所写位置,却张口结舌地愣了一下。
这地方离云州商街甚远,藏在狭窄民居内,却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不正经所在,称作”荼蘼馆“。
这里曾是个暗娼窑,以前曾是个妖冶妇人管着的,据说时常哄骗穷人家女儿,进了屋就半吓半骗立下卖身契,养大了再卖与客人。近几年来,那妇人倒不见了,娼窑旷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换了个深居简出的老板。
有些子弟闲聊时说起,这”荼蘼馆“倒不算娼竂了,里面”卖身“的人都称自愿,是个胡作非为、胡乱寻欢的所在。那地下被重重挖开,做了几层,不是熟客绝不准进,里面玩得甚有花样,外面倒是半点声音都听不到。陆景辰向来不爱听这个,捂着耳朵跑开,却也对这地方稍稍有了点印象。
……要把晏书恒带到此处来做什么?
他站在门外,拖着麻袋,整个人愣得张口结舌,那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个面容普普通通的黑衣男人,接过麻袋,开袋瞄了一眼,点了点头,将麻袋拉进门,又在季景辰面前一把关上了门板。
季景辰在原地愣了一会,脑袋终于清醒了些许,将那租来的拉车骏马屁股上狠抽了几鞭,让它往郊外乱跑,自己飞一样地往另个方向去了。
……那幕后的人当然是要掩盖晏书恒失踪之事,才叫他跑腿。那他也必须藏好了线索,只当今夜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小小一个散修挂名的凌波剑门,根本不是那些只手遮天的大门派、与后面狰狞怪兽一般的庞大势力的对手。他心知陆清洵无辜,但又实在势单力薄。他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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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书恒拼命试图睁开眼睛。
记忆里,他从桃花阁的饮宴出来,满脑子惦记着那金铃儿淫艳至极的模样,只想着回家寻个侍妾好生泄泄火;却谁知道,行至半路,肚子忽然排山倒海地痛起来。
肚子疼了自然下马车寻个地方大解。他记得自己刚刚找了个无人地方蹲下,忽然脑子一昏,便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而现在,是哪里?
晏书恒意识到自己在被人搬动,扯上一张长条几案,手、脚都被死死捆紧。
习惯了许久黑暗的眼前忽然一亮,数盏灯烛凑近他的脸。
”……有点难。“一个男子的声音,在他身子一侧传过来。
”他体型确实和那人差不多,能做个替身。但人面先骨、后皮,要让他容貌与那人一般无二,这里要削半寸。“
一只手按向他的下颌骨,摩挲骨骼边缘。
”颧骨要磨,鼻内垫高一分……“
”眼睛容易,此处剪开,上挑半分,再缝三针。“
”眉毛最易,末尾都要拔去,一根根种以新眉……“
被陌生人摩挲脸庞,冷酷吐出语句,晏书恒这一吓非同小可,周身如堕冰窟,他拼命扭动身体,试图发出含糊的求饶:”我,我是晏家的少爷,让,让我回家……“
另一侧,传来一个极轻的笑声。
晏书恒倏然转头,灯烛暗影里是一张苍白俊丽的脸,裹着狐裘,秀美里带着点阴森。
认出这人时,晏书恒猛烈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想起了柳栖寒递给他的那一杯酒。
”也不必十分像,八九分足矣。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人细看他的脸。“柳栖寒垂头看着他,嘴角微微勾着。
”好罢,那我就试试了。“另个男人倒饶有兴致,又从旁取了什么物事,紧紧塞进晏书恒嘴里。一阵浓香窜进鼻腔喉咙,晏书恒瞳孔剧震,却觉浑身肌肉一松,竟半点也动不得了。
”这药只放松身体,倒不止疼。“韩子归摇摇头,将手里银刀小心凑近晏书恒颊边皮肉。
”谁叫你说动完了刀针就要开始调犬,要是止痛,接下来用药便不好用了。……我看了你说的那法子,啧。“
韩子归轻笑一声。”比我想的还狠。”
——调犬?
晏书恒的耳朵里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他不敢置信地死死睁大眼睛,胸腔猛烈抖动,被堵死的喉咙里发出无力的喀喀声。
“今日我说过啊……晏大少爷,这调犬秘术,我原不能随意与旁人说,晏少爷,你却早晚要知道的。”
柳栖寒一双阴森森的黑眼睛幽幽地盯着他,而这人居然还在笑。
“晏少爷放心,合欢宗的法子,任何材料都能调成那摇头摆尾的模样,这调犬规程,晏少爷慢慢看罢。”
晏书恒又惊又惧,只咬着嘴里浸透了药物的布团发出微弱的求饶哼声,颊边一阵剧痛,银刀切进了皮肉。”
看着韩子归一点点以细矬磨开晏书恒下颌骨,森白骨粉合着鲜血淋漓而下,柳栖寒心里终于有了些难得的愉悦。
在云州城,他几乎日夜被人监视,到了后来,他近乎自暴自弃,连门都不大爱出。他并没多少私交,但却意外和这韩子归有点交情。这销金窟不是桃花楼产业,但也有些交易往来,柳栖寒早做了账目登记,他来此处和韩子归说说话并不可疑。
况且,他选今日下手,虽在饮宴之后有些仓促,但也是特意想过。今夜严峰大约懒得管他——严峰带了金铃儿在筵席上给旁人玩弄,柳栖寒冷眼在旁边见了严峰神情,就知道严峰夜里定要将金铃儿好好罚上一遍。
金铃儿被浸着淫药锁久了,一直处于渴求抚慰的发情状态,今日在筵席上被无数只手摸得近乎迷醉,要不是犬根从内里封了,不知要摇着腰泄上多少次。在别人手上舒服成这样,自然可以理解为将主人忘到了九霄云外。严峰想说这罪多重便有多重。严峰不可能放过这把金铃儿罚得死去活来、哭足整夜的有趣机会。
——当然,下次宴客,如果金铃儿不敢去讨宾客欢心,自然可以换个“你这等笨狗,傻呆呆给主人丢脸”的说法。无论怎样,只要严峰想罚,总是能罚的。
严峰在桃花阁罚狗取乐,没有急事,自然懒得管看起来既乖巧又好操纵的柳栖寒。柳栖寒便觑了这个空子,把这思前想后好几天的一步险棋走了出来。
”……行了,今日只能做成这样,三天后看他愈合,再磨下一轮。“韩子归在晏书恒剪开的眼皮上细心缝了几针,左看又看,点了点头,将柳栖寒拿来的合欢宗秘制愈创膏不要钱般糊了晏书恒满脸,又感叹道:“这要是对个无辜之人下手,我还真干不出来。“
柳栖寒闻言,淡淡一笑。“韩公子不必担心,今日刑堂里不是都判过罚了?灭门血案的凶手该判生不如死调犬之刑,既已判下,谁动手都不违天和。”
韩子归点点头,表示”此言有理“,又神情愉悦地欣赏着自己磨骨、缝合的漂亮针迹。很显然,他其实是非常享受这种事情的。
——喜爱淫虐,但定要人主动自愿。喜欢重刑折磨人,但却定要人罪有应得。韩子归就是这么个人,柳栖寒倒心里明白。
韩子归这人性情古怪,杂学颇多,似是个什么传承了许久的阵修门派的继承人,向来不大把云州这几个剑门放在眼里。他听闻了柳栖寒求他帮忙的这件事,原本懒得出手,却听说要以合欢宗秘术将这几场灭门惨案的真正凶徒调成淫犬,他思前想后,倒有了几分兴致。
反正从今日之后,晏书恒再不会有机会用原来的脸见人,按“忘名“和”禁言“的法子调下去,他再也不可能说出自己原本身份。不会有任何麻烦。
——而万一晏家当真来找麻烦,韩子归也倒不太放在心上。
”那,今日就进箱?“韩子归扯起晏书恒瘫软在桌上的身体,以软玉塞封了耳,将他刚动了刀针的脸庞一层层裹好,又小心翼翼不牵拉伤口打开他的嘴,塞了开喉玉势。
“自然进箱,就请韩公子费心,帮我把他按规程调着。”柳栖寒微微勾着唇角。“要不然,怎么赶得上三十日后刑堂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