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幽说完,忍不住轻轻眨了眼睛。
章柏言就死死盯着她。
大概陆幽自己都不知道,她有个习惯,就是一撒谎就会忍不住眨眼睛……现在她又撒谎了?
徐瞻柔浅浅地笑了,正要说什么,随即腰身被人搂住。
她跟章柏言贴得很紧,她听见那个男人用寡淡的语气说:“我们订婚,你来不来?”
他说着这话时,一直盯着陆幽的眼,不放过她任何表情变化。
陆幽的唇颤了下。
半晌,她听见自己说:“不但会来,还会包个大红包。以后你们结婚、生子,也少不了我的红包。”
“我有说结婚生子请你吗?”
章柏言语带嘲弄:“陆小姐,我们除了是昔日同学,关系有那么好吗?”
陆幽的眼睛里,带了些水汽。
她知道章柏言是故意给她难堪,此时,难堪确实是难堪,但其实又怎么样呢,最难堪的事情她早就经历过了,还怕现在么。
陆幽垂眸,很轻地笑了下:“是,只是过去认识的人,确实不必来往。”
她顿了下又说:“我约了人,失陪了二位,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她风度至极……
她越过他们上楼时,章柏言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深邃,甚至面部肌肉都是微微抖动的。
良久,他都没有挪开目光,也没去看身边娇美的女人。
“你还是忘不了她。”
徐瞻柔幽幽地说,这时章柏言往旁边退了退,松开手。
徐瞻柔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得住:“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让她误会吧,柏言我只是觉得她影响你太多了,你好不容易到了今天的局面,不该跟这样趋炎附势又嫌贫爱富的人搅在一起,我只要想到当年她差点儿毁了你,我就……”
她没能说下去,因为章柏言打断了她。
“去换件礼服吧,这件不适合。”
“为什么?我觉得很适合我。”
“粉色娇嫩,徐特助……你的年纪不是很适合,再者我们参加的是商务酒会,你觉得这身打扮适合吗?选件正式点儿的礼服。”
章柏言说完,转身上楼。
背后,徐瞻柔的表情很不好看,她记得上学那会儿,有一次学校有活动,陆幽穿了一套粉色薄纱的汉服,那时章柏言跟陆幽还没有开始,甚至陆幽还没有注意到章柏言,但是陆幽找人拍照时,向来不与人亲近的章柏言却主动上前给陆幽拍了一张照。
夏日古树荫荫,陆幽一袭粉色娇嫩。
那张照片,夹在章柏言的皮夹里,直到现在。
这些年了,她竟然还没有能赢过陆幽,
凭什么!
徐瞻柔再不甘心,也不得不顺从章柏言的安排,因为他是她的顶头上司……因为她爱慕他,想跟他在一起。
……
二楼雅座,胡小姐早早过来了。
寻常人,可得不到她等人的待遇,唯有霍陆两家人而已。
陆幽上来时,小脸苍白,多少是有些不对劲儿的。
胡小姐原本还端着个长辈的架子,坐着喝茶,见人过来脸色刷白,也顾不上其他了立即起身问:“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们小陆幽了?”
陆幽没忘记自己来意。
虽眼睛发红,还是勉强一笑:“我没事儿,就是风迷了眼睛。胡姨您坐着。”
胡小姐年轻时候就是人精,老了更是千年老人参。
这点儿小把戏,怎会看不清?
她笑笑:“这么高档的地方还有风啊,那该把经理叫来好好理论理论了,否则这钱可白花了。”
陆幽连忙说:“在外面迷的。”
正巧,这时章柏言缓缓上楼了,看见陆幽跟胡小姐在一起,他略微有些意外不禁多看了一眼。
他是认得胡小姐的。
年少时,他家境尚可,他的母亲也曾经是胡小姐的戏迷。
不曾想,陆幽跟她相识。
徐瞻柔也跟上来了,她看着陆幽跟胡小姐在一起,再看看章柏言略略失神的样子,不禁提醒他:“我们座位在那边。”
章柏言这才收回目光,走回自己的位置。
胡小姐耳听八方,耳尖地听见,她低头问疼惜的晚辈:“那个,是不是就是把你眼睛吹迷了的风?”
陆幽咬唇:“胡姨!”
胡小姐笑了起来,她优雅坐下,将杯子朝着陆幽方向推了下:“吃咖啡!采访的事儿我们慢慢聊,反正我现在也是清闲得很,也不用登台更没有通告了。”
陆幽是喜欢她的。
她连忙恭维:“但是胡姨您的身段跟从前无二,还是那样优雅有范儿,妈妈说起你时都是羡慕。”
胡小姐望着她白嫩的小脸蛋儿,不禁笑了。
“你妈妈还用羡慕我啊!当年,多少女人羡慕她去。”
陆幽也听说胡小姐跟自己亲爹的往事儿,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胡姨现在过得也不错啊!姨夫好看又忠诚。”
胡小姐扑嗤一声笑了:“就会哄人!”
一来一往,陆幽竟把章柏言给忘了,她的小脸生动,明艳动人。
她是陆谦跟霍明珠的孩子,相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章柏言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陆幽的悸动。
后来她追求他,天知道他克制了多少,才拒绝了她一次又一次。
因为那会儿他家境中落,他的父亲出事了。
谁能知道,后来……
章柏言静静端坐,偶尔他会喝一口咖啡,今日没有加奶精的咖啡显得格外苦涩。
徐瞻柔换了套礼服出来。
是大方的黑色。
章柏言只看了一眼,道:“走吧!”
徐瞻柔忍不住说:“还没有化妆呢!”
章柏言一怔,而后淡淡开口:“我在车上等你。”
徐瞻柔是不高兴的,但是她看向另一边的陆幽,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章柏言为什么情绪突变,因为陆幽看着很开心。
陆幽竟然能开心,这是章柏言不能忍受的。
在章柏言认为,这些年他过得不开心,陆幽有什么资格开心。
于是徐瞻柔微微一笑,很是得体大方地说:“行,那我快点儿。”
章柏言没有回应。
他确实是不高兴的,他以为彼此见面,在他说出要订婚以后陆幽会失态……明明她都快哭了是不是,为什么转眼她就能笑靥如花?
还是她,根本就没有心?
章柏言缓步下楼。
外面停了一部黑色奔弛的商务车,他坐到后座,司机以为他出来吸烟于是很体贴地将车窗降下。
哪知章伯言却淡道:“车窗关上吧。”
司机连忙给关上了。
章柏言静靠在椅背上,他正值盛年人又生得好看,举手投足都是赏心悦目的,在商界不知道多少女人向他抛出橄榄枝,可是章柏言从未动过心,他反而一直因为陆幽无法释怀。
多少年了,快八年了吧!
人的青春最美好的,也不过那么些年,
八年,他靠着这恨意,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他能够和陆家抗衡了……他其实最该用尽手段摧毁陆家,可是他却一直未动手,反而犹豫不决反而陷入在儿女情长里。
章柏言仰头靠着,微闭着眼。
许久,他伸手朝着衣袋摸去,是一只薄薄的皮夹。
翻开,透明夹层里放着一张照片,那是20岁的陆幽。
一身淡粉汉服,在树下笑得纯真可爱。
章柏言静静地瞧着,捏着皮夹的修长手指略微颤抖……20岁的陆幽有多纯真可爱,后来她给他的伤害就有多大。
他想,如果那时陆幽不跟他分开,
或许他就能得到救赎,就不会跟现在一样,满脑子只有生意而没有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