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航站在窗户边瞟了一眼,至多两三秒的时间。随即命令甲板部等待指示,扭头拨通机舱电话,要求调低起锚机的转速。
甲板方面还等在步话机的那一头,他让水手长见锚链挂浮筒的同时放绳,尽最大的可能地降低碰撞强度。
最后关头,王航亲自接过舵机,缓慢调校着最细微的角度。他的视线紧盯船舷,偏着脑袋向三副传授经验:“远东地区的西面潮差小,在这里靠岸时候可以动作大点。下次到越南海防,你自己试试。”
年轻的三副用力点头,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
“长舟号”最终靠上岸边时,只发出了一声低闷沉重的嗡鸣,船身晃动几乎微不可感。这艘最大载重5.8万吨的远洋巨轮,以难以想象的轻妙姿态,优雅地靠泊在釜山港码头。
原本一肚子气的韩方引航员看到这里,也不由得心服口服。一扫之前傲慢无礼的态度,离船时只剩下满脸的叹为观止。
许衡第一次从驾驶室里观看船舶进港。她从未想象过这么多部门该如何协调同步,更不知道,要熟练操控如此庞大的钢铁造物,需要多少经验与知识的积累。
尽管这依然无法掩饰一个人暴君、独*裁的本质,她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
靠岸后,托运方的代表率先进入驾驶室。
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职业经理人,甩出一叠文件要求签字。嘴上恭谦有礼,实则逼着船方加班加点为之卸货。王航一边跟他虚与委蛇,一边给机舱里的老轨打电话,要求停机待检,准备应对。
许衡还没回过神来,海关、卫检、边防、安检的官员已经依次上船。
一大群人,就像圆溜溜的黄豆米,呼呼啦啦地从光滑的甲板上滚落开来。他们以各种借口、探入“长舟号”的每一处角落,开始港口国对待外来者最严格的监管。
驾驶室里的电话俨然成了热线,和步话机轮番作响,几乎没有消停的时候。
大厨在餐厅应付卫检的人,刚开始就遇到了麻烦:“船长,他们说大米里有虫子!”
“扔。”
“但那是我们全部的储备粮……”
下一秒电话已经挂断。
“燃油添加剂不合规怎么办?”机舱里的老轨检查完设备后,忧心忡忡地问。
王航侧首夹住听筒,冲身旁的人点点头:“等着。”
三副连忙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下机舱。
步话机传来嗡鸣,接通后是宋巍略显焦虑的声音:“救生艇的滑轮卡住了。”
“用布盖上,回头再修。”
电话再次响起,接通后还是餐厅:“水槽里有蟑螂。”
“之前没有喷杀虫剂?”
“喷了。”
“冲走,让他们再找,找到了自认倒霉。”
又过了一会儿,张建新快步爬上驾驶台,满头大汗:“船尾的‘黑水管’有滴漏。”
正在与托运人清点货单的王航皱眉,头也不回道:“用东西堵起来,反正在釜山只卸不装。这两天全船停水,一切等出港后再说。”
大副得令立刻抬脚往船尾跑。
整整半天,许衡旁观着驾驶室里的忙碌。亲眼目睹船员们变身救火队员,以各种各样合法或不合法的方式应对检查。最终目的都是相同的:让货物顺利入境,让“长舟号”安全离港。
其中最让人惊叹的莫过于王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