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兄弟,如今已是入夜,不利请医延药,又惊扰了人,且误了林姑娘安眠,未必合宜。”宝钗见状,忙笑着劝了几句。边上湘云探春等亦是点头,就是李纨私心想着黛玉近来总远着,许是托病不来,便也劝了两三句。
众口之下,宝玉只得作罢,却还是打发了个小丫头去潇湘馆,令紫鹃好生照料,设若有什么不妥,须得早些报信等等。黛玉闻说,不由得垂首一叹:“他自来待我是不错的,可惜如今各自大了,又有种种不妥,竟不能似旧日那般亲近了……”
话虽这么说,她言语之中却大有哀愁,紫鹃也不由默默,好半日才低声劝道:“姑娘既是有了主意,便不必想旁个了,总归这世道如此,谁个又能说什么。”
主仆两人虽是这么说,心里却都有几分怅茫,是夜虽不曾去那怡红院,却也不曾好生睡去。及至翌日,黛玉便有几分精神不振,落在宝玉眼里,他越加担忧,忙上前道:“妹妹昨日吹了风,因着已是入夜,不好惊动了,如今可得回了老太太去请大夫,你身子弱,总要细细诊治了才好。”
黛玉待他本有兄妹情分,只是本质敏感,不愿招惹流言蜚语,又有礼数两字,方远着他。如今听得他这般温言体贴,她不由心中一暖,柔声道:“不妨事,我自来睡得浅,昨日起了两回,方有些伤神,下晌略略睡一阵,便也好了。”
两人正说着,湘云的笑声便传了进来:“老祖宗,我来了。”黛玉抬头看去,却见着湘云与宝钗立在一处,正往里头来,许是见着他们,竟停了停。
“林姑娘,宝兄弟。”宝钗眉眼微动,唇角带笑,口里道一声好,目光犹如春日的水波掠过他们面庞:“我道湘丫头天儿没亮就叽咕起来,想来是来早了。不曾想,竟还是晚了一步,总不如你们的心意。”
这话里有话,本不似宝钗素日稳重的模样,然而湘云笑着凑一声爱哥哥,道一句林姐姐自来与老祖宗亲近等话,竟也就带了过去。宝玉犹自不觉,只笑着点头。
黛玉原就淡淡的,这会儿看着如此,一发只微微笑着。四人说了一阵话,探春惜春亦是来了,便一道儿入内与贾母说话,后晌用饭不提。
同时,顾茜却正是欢欢喜喜,且与顾茂说话:“哥哥明日休沐,正好又是蒋大哥的生辰,可得好生布置一番才好。”说着,又将自己头前的布置说了一回。
顾茂心内已有准备,却想着如今家中事务,多由顾茜处置,便略放了放,如今听她细细道来,一应布置妥当,且甚是与蒋昀心性相合,不由点头笑道:“你从来仔细稳妥,这事交予你,我自然放心。说来蒋大哥本是担忧我初入官场,又有些琐碎事务,方在京中耽搁数月之久。如今诸事清爽,怕过不得几日,他便要回去处置书院的事务了。”
听得这话,顾茜不由一怔,又想旧日蒋昀将书册画卷翻晒,她偶尔路过,曾见着不少山水图,俱是他亲自提笔——若不是惯爱山水大川,如何能年岁轻轻,便周游大江南北?想来他本就是那等名士的心性,竟不会久留一处的。
念及于此,她倒有几分怅茫,因叹道:“哥哥又是哄我,甚个书院事务。如今已是五月,待得回去,正是暑热的时候,书院里虽不能懈怠,怕也是比春秋时分松散些。再有,我旧日也曾瞧着蒋大哥好些画卷,大江南北,高山峻岭,尽是有的。想来他自爱山水,游走山林,今日出门去,随流而下也不知道又游到甚个地界去。这般自在,倒让我羡慕起来。”
顾茂头前一语带过,却是因为旧日蒋家伯母总是担忧,想着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