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想着,却料不得贾府竟又有当初元春封妃省亲那般烈火烹油之景。头前那一件件喜事不说,后头柳知清得中二榜进士,与宝琴一前一后归乡定婚。这也还罢了,到底是薛家之事,不过于各家姻亲并姐妹们添了几分欢喜。又两月,元春便诞下一个小皇子,生得十分白胖康健。
这真真是非常之喜。
贾府上下人等不觉又喜气盈腮,沸沸扬扬,自有一番得意。贾母、王夫人往宫中住得几日,待归来各个叙说,自然又是一番雀跃。贾政自持圣人子弟,虽是欢喜得双目含泪,到底不曾出言激越。王夫人却在欢喜之后,又洒了几滴泪珠,一面洒泪,一面又笑:“样样都是极好的,只我不能时时照应,总也惦念。”
这一番心思,贾母原也是做父母的,哪里不知,只皇家何等尊贵,哪儿又能擅作主张?因而,她略劝了两句,便直接道:“那是皇家,天底下顶顶尊贵的地方。娘娘并小皇子自然稳妥,何必担忧。”
王夫人也心知无法,又想元春位份尊贵,如今有子,愈发地位稳固,小皇子又极白胖康健,原不消十分担忧。想到了此处,她方略略松快了三分,应道:“老太太说的是,我原也是白操心。只娘娘入宫这许多年,好不容易熬到现今有了小皇子,日后也有个依仗。我这做母亲的,为她欢喜之余,也不由多想了一阵。”
婆媳两人絮叨,边上贾政只抚须微微笑着,偶尔添两句话,也不似往日那般方正,倒多了几分融和,就是提及宝玉也松宽了三分。贾母见状,越发心中喜悦,想着一家子一日比一日兴盛,倒真个有几分冬去春来又生发之景,因道:“现今正是春日,主生发,可见原正是吉利之兆。娘娘诞子,与圣上延绵子嗣,原是好事儿。只越是好事,越是要压一压,不能张扬,平白惹来风言风语。我想着,只将亲近的亲戚人家略请来一聚,也还罢了。”
这话说得极老道,既不显张扬,又尽了贺喜之心,贾政夫妇自然无有不应。后头说与贾赦、贾珍、贾琏等人,自然也无有旁话。独有一个邢夫人,欢喜一过,又想着如今王夫人又能得意,连着凤姐儿也不似头前那般好压制,不觉又有些气闷难忍,嘴里不能说,心里却不免生出几分歹毒之意:真真好命,娘家败了,又有女儿做依仗,也不知日后女儿败了,还能依仗哪个!
只她也知道轻重,断不敢显出来,只比往日更闷了三分而已。倒是凤姐儿立时松宽下来,家去后便与平儿冷笑道:“兴了这一阵,这会儿有了小皇子,我一句话不曾说,她便不敢做声了。真真笑话,难道娘娘有孕竟是昨日听到的不成?”
平儿自能听出说的是谁,应道:“奶奶心眼明亮,又敞快,旁人哪儿能都瞧得明白?很不必计较。”凤姐儿却有几分气性,实有几分咽不下去:“当日娘家出一点子事,我便受了这么些气恼。如今情势翻转,我竟还轻轻放过不成?再没这么个理儿。”
“到底是公婆长辈呢,奶奶细想,原有理的事儿,就是二爷也张口了的,没得闹一场,倒将理字平白丢了一半,岂不可惜。”平儿忙劝道:“再有,这日子且长着呢。何必计较这一会儿?倒不如略等一等,待大人重又做了官,这边娘娘的喜气也祝贺了,岂不更好?就是旁的不论,总也瞧在二爷的面上。”
凤姐儿想先前贾琏种种言语行事,又实有几分体贴,只得悻悻然压下心头一团火气,因道:“你这小蹄子,只这一张嘴最是厉害。也罢,也是你的话,旁人不管,难得我们二爷的心意,我便略等一等又何妨。就不信,我竟还不如那一个了!”说到此处,她冷笑两声,目光灼灼透出几分寒意:“总有一日……哼!”
平儿忙将话头一转,又笑道:“原是小事儿,倒是老太太吩咐说要置办宴席这一件紧要。旁人也还罢了,二姑娘、三姑娘、林姑娘、云姑娘并两位李姑娘等都要请来,必是热闹呢。”凤姐想到这个,也是笑着点头:“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