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雪一面说话一面观察贾敏的气色,见她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如果这几天没有喝药,只怕吐得连床也下不来,晕车晕船都是一个原理,胃里难受吃不下东西,勉强吃一点又会吐出来,现在饿得狠了估计也没什么胃口。
“我略会一点医术,先给姑娘把把脉吧。”葭雪得到了贾敏的许可才上前给贾敏诊脉,她前些天开的药对晕船有缓解作用,但药效最多只能管两个时辰,而且这些天下来,贾敏时时刻刻都在船上还没有上岸喘息的机会,药效也不如最初管用了。
房间里有四个丫鬟,葭雪对刚才给她开门的那个丫鬟说道:“这位姐姐,劳烦你拿点姜片过来。姑娘含着姜片,能好受一点。”
那丫鬟可不敢耽误贾敏的病情,立即快步去厨房切姜片,在她走后,葭雪找准贾敏的合谷、内关、足三里穴位按压,她内功深厚,凝内力聚于指尖,在贾敏的左右对称的三处穴位按压了十来分钟。
一番穴位按压,贾敏只觉穴位处又酸又痛,却还能承受,按摩后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和头晕目眩的感觉减轻了不少,期间丫鬟端了姜片回来,贾敏拈了一片含在口中,辛辣味刺激着口腔,倒也不算太难受,恶心感也稍微下去了一些。
因贾敏晕船难受,午餐几乎没吃一口,现在稍微好点了才觉得有些饿了,涟漪让人去厨房把一直煨着的饭菜端过来,贾敏看着那些菜色却又没什么胃口,摆摆手又让人撤了下去。
出门在外条件所限,船上的伙食自然跟家中没法比,贾敏胃口不佳,吃不下饭对身体不好,葭雪喜欢黛玉连带喜欢贾敏,起身笑道:“姑娘连着好几天食不下咽,时间长了对身子不好,不如我给姑娘做点吃的开开胃吧。”
贾敏笑道:“既懂医术还会下厨,难怪林大爷出门要带上你了。涟漪,葭雪不认得路,你带她去吧。”
涟漪脆生生地笑着应了一声,领着葭雪走去厨房。厨房在负二层,涟漪领着葭雪边走边道:“林大爷既然能带你出门,想必你的厨艺定然不差,姑娘每天就吃那么一点,尽喝药了,眼瞅着都瘦了好几圈,这下你来了可好了,我们姑娘也能少受些罪。”
葭雪含笑回道:“能帮到姑娘就好,大爷让我过来,我自当尽心尽力伺候姑娘。”两人进了厨房,葭雪看了一遍厨房里的食材,找出一根山药和一些晒干的红枣和冰糖,准备做山药红枣粥。贾敏如今守孝,不食荤腥,再加上多日厌食空了胃,已是气血两亏,山药红枣粥气血双补,对贾敏现在的身体状况再合适不过。
葭雪本来厨艺就不差,再有上命轮的协助,一碗山药红枣粥香气扑鼻味道甜美,贾敏晕船没有胃口,唯有美食才能刺激她的食欲,这碗山药红枣粥光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贾敏很快吃得干干净净,饭后漱了口又赶紧含了姜片,就怕晕得厉害了呕吐。
贾敏吃了饭,屋里的四个大丫鬟都松了口气,个个面露喜色,这几天贾敏不适,连带她们也没少被太太数落责备。
从此贾敏的饭菜一律由葭雪亲自负责,因她不是贾家的奴婢,只是过来给贾敏治病做菜,所以厨房之外,也没人敢让她做什么活计,比在林海身边还清闲一些。贾敏身边四个一等大丫鬟个个和善,没人为难她,大把的时间闲下来了,葭雪就准备赶紧给自己把冬衣做了,不然到了冬天受冻的可是自己。
葭雪做完了冬衣,越发清闲,就有点想着绣个荷包送给贾敏。这些天相处下来,葭雪觉得贾敏的脾性和黛玉有几分相似,如果黛玉父母健在,她不必去贾府给宝玉还泪,那么黛玉的生活和如今的贾敏应该别无二致,再加上贾敏待她也不错,这几天金银锞子首饰之类的赏赐没少给,送她点东西也是应该的。
贾敏精神好转,每天不再窝在榻上,开始看书写字。这天葭雪绣了个蒲公英纹样的荷包,贾敏见了抿唇一笑,略一思索,挥笔在纸上写下了一阕词:“飘似羽,天涯影去逐飞絮。逐飞絮,人间雪色,荒山几缕。寻踪弃落名芳谱,花发陌上凝烟雨,凝烟雨,经年隔却,蓦然相聚。”
葭雪在一旁看了,心中默念出来,便知这是一阕《忆秦娥》,咏的就是蒲公英,又看了看手里的荷包,笑道:“不如把这词绣在荷包上,留给姑娘做纪念吧。”
“好啊,你也懂诗词么?”懂医术必然识字,贾敏却没想到葭雪竟然能看出自己写的是一阕词,必定是读过诗书的,吃惊之余更有几分高兴。
葭雪却摇头道:“我自小跟着村里的老大夫当学徒,他教我识字,不过书却读得不多,诗词读得少也不怎么懂。”
贾敏叹道:“虽说女儿家不能考取功名,但读书明理做人,不论男女,都该多读些书才是。男人可以读书做官扬名,却偏对女人要求‘女子无才便是德’,真真是误人!”贾代善虽然是武将,却将贾敏这个小女儿培养地十分用心,自三岁起就请了西席先生教导,贾敏天资聪颖,满腹才情,大嫂张浔出身书香门第,娘家虽然没有爵位,却是翰林院大学士,极受人尊敬,贾敏很是喜欢这位饱读诗书的大嫂,两人十分投契,曾流露过恨不能为男儿身的遗憾,若是男儿,她的人生必定是另一番景象。
贾敏如今十一岁,于诗词一道已显露了天分,难怪将来贾雨村只教了黛玉那么短的时间,黛玉都还能有如斯才情,父母基因遗传得好啊!
葭雪点头称是,“我就一直很不喜欢‘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女人不能做官还不能有才学了,太瞧不起女人了吧。”
贾敏却微微一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是这么理解这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