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并未看见白露低下的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利光,白露抬头之时,却是一脸茫然之色,“奴婢不懂大爷所指何事?”
“我且问你,你今天何时从住处出发,何时到达案发现场?”林海原也没指望白露会爽快地承认,自斟了一杯茶,不疾不徐地问道。
片刻之后,白露不疾不徐地答道:“奴婢平时都是辰时三刻出发,大概巳时一刻走到院外的回廊下面,刚好看到杨大叔从里面跑出来。”
林海冷笑道:“子时开始下了一夜的雨,路上如此泥泞,冯知府过来审问的时候,别人脚底都是泥巴,为何你的鞋底却没有一点泥土呢?”
白露本就苍白的脸色立时又白了几分,嘴角微微一抽,勉强道:“想是大爷记错了吧,奴婢的鞋底怎会没有泥巴。”
“明儿冯大人还会过来,我可听说冯大人有过目不忘之才,我一人记错尚有可能,总不能连冯大人在内所有人都会记错吧。”林海坐在椅子里,目光如电,紧紧盯着白露。
白露闭目咬牙,跪地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是说了谎,可,可奴婢真的不是凶手啊!”
林海淡淡地道:“哦,那案发时间,你在做什么?”
白露深深地吸了口气,咬了咬嘴唇,说道:“爹爹好酒,昨晚他和王管事和负责采买的刘大一起喝酒,后来他们就散了,爹爹喝醉了走去了飘云轩,奴婢扶不动他,只好去给他找醒酒药,回到飘云轩的时候,奴婢忽然被人打晕了,等奴婢醒过来,发现奴婢在飘云轩的耳房里,刚好听到杨大叔喊‘死人了’,奴婢过去一看,发现……发现……”白露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林海皱眉道:“为何冯大人在的时候你不说?”
白露磕头道:“奴婢没有人证,奴婢害怕会被冤枉,所以奴婢撒了谎,请大爷饶恕奴婢。”
“可这也是你的一面之词,让我如何相信?”林海心头疑惑更多,白露能撒第一个谎,谁知道现在说的是真是假,而且根据葭雪打听到的事情,白露常年被陈管家殴打,心怀怨气反抗杀人也不是不可能,林海思忖了片刻,问道:“陈管家王管事和刘大喝酒都说了什么?”
白露回道:“奴婢只是给爹爹送酒过去,他没有让奴婢在跟前伺候,奴婢并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罢了,你先回去吧。”林海没问出什么有用的证词,有些泄气乏力,挥手打发白露出去。
在找到小铃铛的亲生父母之前,林四还把她暂时安排在原处,让葭雪送她回去,林四立即派了两个人去金陵查访小铃铛的父母,另找了两个人暗中盯着白露六人的院子。
葭雪总觉得白露英子她们有秘密,想从小铃铛这里打开缺口,可无论她如何问话,小铃铛都是一问摇头三不知,说她才刚来三天,跟别人不熟,只有白露在照顾她所以她就格外亲近白露一些。
小铃铛这里得不到有用的信息,葭雪也不甚在意,把她送回了住处,还未走出院子,一个女孩上前怯生生地唤道:“葭雪姑娘请留步。”
葭雪侧头看去,正是阿涓,微笑回道:“这声姑娘可不敢当,我也就是个丫鬟,姐姐还是叫我名字吧,不知姐姐找我有什么事?”
阿涓不安地道:“我们都是陈管家买来的,算不得林家的奴才,敢问葭雪妹妹,大爷可有说过怎么处置我们了吗?”
葭雪道:“大爷才刚回来,老宅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个。不过阿涓姐姐放心,大爷心地善良,你们就算不能留下来,大爷也会妥善安置你们的。还是白露姐姐人缘好,大爷刚说要提拔个丫鬟,没想到你们都推荐了她呢。”
阿涓的脸色陡然变得青白交加,强自平静道:“白露姐姐……也是命苦。”
她们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葭雪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秘密和陈管家之死有关,正欲趁胜追击再问几句,忽然感觉到有道冷峻的目光向自己射来,她回头一看,正是画眉冷冷地看着她,葭雪越发怀疑,但现在不是问话的时机,对画眉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下午时分,葭雪先去厨房给林海端饭,才回到林海居住的怡然居,差点跟一个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却是林海,正要出门的样子。
葭雪诧异道:“大爷,该吃晚饭了,您这是要去哪?”
“宝山,把饭送回厨房先热着,葭雪,跟我去个地方。”林海面带急色,吩咐完毕迈步疾走。葭雪把盘子递给宝山赶紧跟上林海,走了一段路,发现这是去案发现场的必经之路。林海这么着急,难道是刚才又得到什么重要线索了,要去案发现场找什么东西。
案发现场已经被封条封住了,葭雪小心翼翼完整地撕下来,林海手里有钥匙,开锁进门,尸体已经被冯知府抬走了,现场也被衙役搜寻过,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但林海犹不放心,还要过来再寻找一遍。
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床铺任何地方都没有放过,林海仔细地翻找着,葭雪毫无头绪,问道:“大爷这是要找什么?”
“凶器。”林海趴在床上,手里不停地翻着棉被,头也不抬地说道。
凶器?葭雪一惊,凶器怎么可能还在这里?但林海的样子又不像开玩笑,他在床上翻着,葭雪就在地上仔细地查看,不经意间瞥见床榻之下的青砖缝里一点微红,蹲下身子,用手指拨开砖缝里的泥土,露出了一小粒红色的碎石,像是宝石一类的东西。葭雪抠出来,“大爷,您看这是什么?”
林海跳下床接过那粒碎石,眼中缓缓浮起一层凝重之色,“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