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雪回到尹宅之后专心照顾妹妹,安然今年四岁,到了该启蒙的年龄,葭雪教妹妹认字,收好账本静心等待赵徽回京。她所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她夜入徐府,把徐首辅父子着实惊得不轻,当晚再三查验书房门锁完好没有被撬动的痕迹,才放下心来,而徐宽自以为藏在横梁之上暗格里的盒子不可能被人发现,也没上去检查过,既然书房门锁完好,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很安全了。
四天之后,赵徽从天津归来,林海第一时间登门拜访,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并送上了葭雪的卖身契。赵徽听完事情始末,剑眉微皱,眼底隐有怒色闪过,唇角弯起一缕似有若无的冷笑,“徐家,呵。”
徐家是赵徽的岳家,林海纵使对徐宾有诸多不满鄙夷,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评价徐家是非,只道:“王氏已死,葭雪得王爷庇佑,想必徐二爷不敢对她怎么样,只是她家破人亡,我担心她会做什么傻事,还请王爷多费心开导开导。”葭雪跟随尹绍寒习武,被其誉为武学天才,去年游学回京路上,林海见识过葭雪的身手,她要杀徐宾轻而易举,但徐家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他不希望葭雪因此入狱送命或者亡命天涯,纵使她是赵徽的师妹,若杀了赵徽的妻叔,两人只怕再无余地。林海与赵徽交好,和葭雪又有多年主仆情分,实在不想看到他们同门变仇人。
赵徽点头,“我知道了。”送走林海之后,赵徽立即出发去往尹宅,来得匆忙,连下人通传也免了,直接去往葭雪的住处。
听到小院书房里传来葭雪教安然认字的声音,赵徽不由微微一怔,听声音她很冷静,没有伤心愤怒到不顾一切的程度,她能毫无痕迹地杀死步穹,又怎会没有计划地去杀徐宾呢,自己真是白担心了。
“师兄,你回来了。”察觉到有人进入小院,葭雪抬头,透过窗户看到赵徽,微微含笑打了个招呼。
赵徽走进书房,“刚回来。”看着坐在葭雪怀中的安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安然却有点怕生,缩进姐姐怀里,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瞄向眼前陌生的大哥哥,怯怯地道:“姐姐,这个好看的哥哥是谁?”
赵徽忍俊不禁,还是头一回被三四岁的小娃娃说好看,俯身笑道:“我是你姐姐的师兄,你也得叫我哥哥。”
安然却摇了摇头,撅着小嘴道:“哥哥不好,哥哥老凶我。你不凶我,你不是我哥哥。”和步穹狗子一起生活的几个月里,安然每天都被步穹吆喝“野种”,说话从来都是用吼的,从来没什么好脸色,狗子虽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却十分讨厌这个小妹妹,横看不顺眼竖看不顺眼,久而久之,“哥哥”这个词在安然幼小的心灵里就是一个让她害怕不喜欢的存在,赵徽对她和颜悦色,她当然不愿意把对她友好的人跟“哥哥”联系在一起。
“看把孩子都吓成什么样了。”赵徽怜爱地摸了摸安然的小脑袋,意味深长地看了葭雪一眼,她能狠心杀了步穹这个父亲,自然,对狗子这种哥哥的死也不会觉得伤心难过了,复低头对安然温言笑道:“你叫我大哥哥吧,哥哥不好,那大哥哥好不好?”
安然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对赵徽甜甜一笑:“大哥哥是好人。”
赵徽笑道:“安然真乖,出去玩会好不好,大哥哥有事跟姐姐说。”
安然被葭雪押着认字,早想出去撒欢了,立即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从葭雪怀里跳下来一蹦一蹦地跑出去了。
“你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答应你,不出三个月,一定让你亲手报仇。”赵徽凝视着葭雪,郑重地做出了承诺。
“三个月太长了,如果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会不会更快一些呢。”葭雪猜得不错,赵徽果然要对徐家动手了,既然他们目标一致,他应该需要她从徐府带回来的东西。
“跟我来吧。”葭雪在前领路,回到住处,取出藏在箱子里的账本交给赵徽。
赵徽满腹疑惑,翻开账本不过翻了几页,脸色乍惊还喜,待看到和徐贵妃有关的账目之时,眼中流露出前所未见的狂喜之色,忽然伸手一把抱住葭雪激动地道:“太好了小雪!有了这账本,徐家必死无疑!”
被赵徽突然的拥抱给吓了一跳,葭雪懵了一瞬,他到底有多恨徐家,得到能置徐家于死地的证据竟然高兴成这个样子,赵徽说完就放开了她,收好账本抬脚向外疾走,几步之后回头道:“咱们报仇雪恨的日子不远了,等我的好消息。”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出了尹宅直奔五皇子荣孝郡王赵德的府邸。
赵徽临走时那句话让葭雪震惊不已,“咱们”,难道徐家和赵徽有仇,所以他才这么厌恶徐家,娶徐瑗也是报仇计划的一步棋,他和徐家会有什么仇恨呢,莫非……和他当年刚刚出生就被尹太医送出皇宫的事情有关?事情牵扯到宫廷,那徐贵妃也脱不了干系,葭雪几乎可以确定,徐贵妃就是当年害赵徽流落民间的罪魁祸首,甚至还有可能是害死他生母的凶手!
如此一来,赵徽痛恨徐家,一切都说得通了。
次日早朝,赵德弹劾首辅徐汶在河防工事及皇家园林的修建上大肆贪墨百万两之多,弹劾吏部尚书徐宽卖官鬻爵,大肆敛财,其家眷包揽诉讼重利盘剥贪赃枉法滥杀良民强抢民女等罪名,呈上了铁板钉钉的证据,在如山铁证面前,昭华帝龙颜大怒,下旨彻查徐家,当天下午,赵德带着缇骑查抄了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