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林昶出孝回京起复,任礼部尚书,主管全国学校事务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之事,得知林昶要赴云州和鞑靼人谈判,苏夫人就愁了好些天,她并非目光短浅只知小家的女子,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家国家,先有国才有家,因此虽然担心忧虑林昶的安全,却仍是细心为他准备出行事宜。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林昶虽是文臣,却对外敌毫无讲和之意,以史为鉴,自古和外敌和谈,无非割地和亲,前明二百多年,从无和亲之事,将国家安危系于女子之身,那还要国家军队何用,大靖虽然取代了大明政权,却在对外敌的态度上一脉相承,一味忍让,只会让鞑靼得寸进尺。云州乃大靖的北方门户,绝对不能让鞑靼占领。
云州战事胶着三月,鞑靼以袭扰为主,贾代善守城不成问题,一直犹豫是否带领军队进入鞑靼境内大战一场釜底抽薪,不想保龄侯史清偲立功心切,带领人马追击敌兵,却在鞑靼境内遭遇了埋伏,伤亡惨重。经此一役,贾代善几乎可以确定鞑靼攻打云州未必是想夺下这座城池,真正的目的是将他的兵力拖在这里。这让贾代善烦不胜烦,他最不耐这种小人行径,和军师部下商讨已久,终于制定了进入鞑靼的作战计划,没想到这个时候鞑靼却停战求和了。
林昶出发在即,苏夫人为他整理行装,千叮咛万嘱咐让林昶注意安全,千万不可逞强和鞑靼人硬碰硬,鞑靼人粗俗野蛮,动起手来,林昶不过一介文臣,哪里是鞑靼人的对手。
“太太放心好了,皇上派了大内高手和我随行,有他们随身保护,我定能平安归来。”林昶知道苏夫人心中所忧,携了她的双手温言安慰。
有大内高手保护林昶,苏夫人这才稍稍放心。
一时外头有丫鬟传报,说大奶奶过来了,一边说一边打起帘子,贾敏脱了斗篷交给门口的丫鬟,她的陪嫁丫鬟涟漪手里捧着一个木盒,贾敏给林昶苏夫人请过安后,林昶问道:“都这个时候了,儿媳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贾敏接过涟漪手里的木盒呈上,说道:“今天听说老爷即将奉旨去云州和鞑靼人谈判,鞑靼人凶残野蛮,老爷为了大靖身入险境,乃是为国为民,咱们身为老爷的家人,理应支持老爷,这里面是一件防身软甲,刀枪不入,是我父亲给我的,儿媳身在内宅,留着这样的宝贝全无用处,请老爷收下,以备不时之需。”
贾代善带兵平乱剿匪对战外地,几十年来得了不少宝贝,这件刀枪不入的护体软甲价值连城,贾敏却毫不犹豫地拿出来给林昶,苏夫人准备的再多东西也不及这件保命的软甲重要,心头一暖,握了贾敏的手到自己跟前,慈爱地道:“敏丫头一番孝心,若要推辞,岂不辜负了。”
林昶将木盒交由苏夫人收好,颔首笑道:“儿媳妇有心,这软甲我就收下了。海哥儿不日就回来了,你们在家安心等待,切勿担心。”
“请老爷放心,儿媳在家一定好好孝顺太太,伺候大爷照拂姑娘。”贾敏含笑恭敬回道,自嫁入林家,公婆和善丈夫疼爱,她过得还算顺遂,却能感受得到林潆对她有莫名的敌意,平时当着老爷太太的面,林潆不表现出什么,私下里对她却十分冷淡,尤其在她逐渐接手管家权之后,总能挑出许多不是出来,好在苏夫人并未因此责难于她,贾敏不知何故,对林潆示好过几次均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待林潆也不像以前那么热络了,贾敏自己心气也高,只要一切都没有亏了这位林大姑娘,她可做不到几次三番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后来待林潆也就是面子情了。
次日,林家整装备车,一路送至长安城西门之外,城外有一队人马已在等候,看其装束像是御林军,应是皇帝指派保护林昶的护卫队。
林昶到达西门城外,下车和护卫队首领相见,那首领下马和林昶互相见礼,林昶抬头一看,竟是明睿郡王赵徽,不禁大吃一惊,张了张嘴,一声“王爷”将将出口,赵徽已抢在前头说道:“下官赵煜晨,奉旨保护林大人的安全,请大人多多关照。”
煜晨乃是赵徽的字,两年前他弱冠之时皇帝给取的表字,少有人知,林昶心领神会,立即说道:“岂敢、岂敢,赵大人言重了,是本官要多靠赵大人才是。”
林昶登上马车,赵徽和另外九人骑马在前方开路,中间是林昶的马车,后面则是护卫队,一群人浩浩荡荡向西而去。
云州在山西境内,距离京城四百里路,日夜兼程不过几天的路程,鞑靼大军元帅伊尔罗王爷作为鞑靼的代表,已先一步到达云州。云州兵力尚未撤防,贾代善仍率军守于云州边境线上。
三天后,林昶赵徽一行人抵达云州,下榻在云州知府衙门,伊尔罗则住云州行馆,林昶到达的云州的当天,就收到了伊尔罗的邀请,请大靖礼部尚书林昶和云州知府岑征参加他举办的篝火晚会,地点在云州城北郊外的一处空地上。
鞑靼为游牧民族,篝火晚会是其传统的欢庆方式,然而云州还是大靖领土,伊尔罗在此处邀请大靖官员参加晚会,竟是反客为主,将云州当做了自己的地盘,谈判还未开始,就先来了个下马威。
出发之时赵徽已有所安排,尹绍寒早已乔装打扮潜伏入鞑靼境内,他和葭雪及其他八位大内侍卫随行保护林昶和岑征,傍晚时分,伊尔罗和林昶两派人马分别出城,于北郊相会。
林昶到时,伊尔罗的手下已经用木杆搭垒成架,燃起火把,首座那人身着蒙古皮袍,看似四十多岁,身形魁梧健硕,眼角下一道刀疤,身上是常年征战的煞气,正是鞑靼的伊尔罗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