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东侧的长街上,
陆陆续续有马车匆匆而过,还有不少不知情的官员,都是三三两两组团而来,尤其是那些京城年轻的言官,早就等的不耐烦,掀开车帘,焦急的往外看去,但是在午门外,很多官员已然到了,下了马车,都围在那四下议论纷纷。
“诸位,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哪里听到了什么风声。”
“王兄,你还卖什么关子,既然能来的,都是有人通知的,就算是后来的,到了这还能看不明白。”
“就是啊,只能说六部堂的人如何行势了,那宁国府的事,今日可是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也不知真假,太邪乎了。”
“谁说不是呢。”
几人靠在一起说着话,
后面来的官员也是一样,相互寒暄了一番,然后相熟的几个人,悄悄地围在了一起,然后看着四下无人,就在那,谈论今日之事,是如何的诡异凶险,更多的是担心朝局的变动,更是为自己未来的升迁所担忧。
本以为来此的尽是文官之列,未曾想,襄阳侯柏广居,带着冯紫英等年轻武勋也到了午门之外。
也算是光明正大,尾随几个言官之后,下了马车,也跟着言官一起走了过去,当然不是穿着铠甲,都是一身官服,襄阳侯本人还特意束了发髻,温文尔雅的样子,哪里会想到是武勋之人,身后领着的几人亦是一样的装束。
襄阳侯几人来此,是镇国公意派人来传话,特意交代的,就是要到宫外午门处,看看这些文官有何动作,毕竟宫内之事,事关整个勋贵,虽然北静王和东平郡王,在陛下那里先出了手,可是那些鼻子都比狗还敏锐的文官,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宁国府的事,必然会以此为借口,趁机发难。
所以襄阳侯柏广居接了信之后,急忙领着不少勋贵子弟,跟着街上的文官队伍,一起来到了午门之外,看着不少文官对自己等人嘀咕着话语,冯紫英哪里见过这场面,低声的问道,
“侯爷,这是怎么回事,晌午的事不是解决了吗,为何他们都聚集于此。”
“紫英,谁告诉你今日的事解决了,不过是刚刚起了个头,朝堂会了面,私下里还要争,京城宁国府的事你可有所耳闻?”
柏广居毫不在意那些文官的目光,只是一些马前卒,不足为虑,文官六部堂的人才是让勋贵愁眉不展,都是资格太老的大山。
冯紫英挠了挠头,京城宁国府的传闻,难道是宁府贾珍豢养方士的事,百姓传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冯紫英嗤之以鼻,都是以讹传讹,谁能信,
“侯爷,听说是听说了,不过是市坊之间的谣言,百姓胡乱编造,怎能当真!”
柏广居轻轻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午门前,那边越聚越多的文官,叹口气,
“哎,紫英,你看看,这些人就是得了消息,才来此的,要不然慌乱之间还能有心思想着来这,想必是六部堂官有了动作,只是不知谁领头。”
柏广居的话语有些沉重,平静的时候太过短暂,那些文官夺权的心思尽人皆知,可是大武立朝以来,以武立国,勋贵掌权至今,虽分润出去大部权力,可是兵权却牢牢握在手中,文官只能在地方处理政务,其他诸事需要看武勋态度,一直延续至今。
当今圣上继位之后,启用了文官,才有了之后一系列夺权之事,按理说,陛下应该继续给勋贵施压,可是为何今去两年,忽然态度有所转变,文官那边颇有些内乱之势,看不明白啊。
冯紫英看着眼前的官员各自围成一圈,尤其是那些年轻的言官,皆是慷慨激昂的痛斥宁国府贾珍荒唐之举,心中一惊,这是要向宁国府发难了。
可是宁国府的姻亲故旧遍布朝野,这样迎头而上必然不死不休,到时候,恐怕朝廷会有大的波澜,但是自己无官身在身,人言轻微,只能陪着襄阳侯来此观望,无用至极。
忽然,
在南边的路口,来了大批的马车,到了街口不远的地方,从车上下来大批的官员,
柏广居心里暗道,来了。
“严从,万事有老夫,你就过去狠狠的敲打登闻鼓,越大声越好,最好让京城都能听到,身为言官,就是有一身为圣人之学赴死的风骨,不畏艰难,有些话,为师不能在别人面前说,”
卢文山摸了摸手中的玉简,又说道,
“就像是做官,尤其是京官,许多京官碌碌无为,一生也就是这样,毫无出头之日,至于说言官,人数更多,尽是青年俊杰,要想在他们当中有一番作为,必然要出类拔萃,要有名声,
今日之事虽然凶险,可是要把握好,整个京城,将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了名声,只要熬过这一关,必然会有所成就,
我已经有了对策,三司会审,大理寺那边,还有督察院都还有位子,经此一事,你就选一处,先进去,但是要记住,严于律己,万不可失了文官的体面。”
卢文山此话,虽有些功利在里面,但也是发自肺腑之言,严从神情坚定,用力的点了点头,在车中跪拜下来,
“恩师,学生明白,必不会堕了老师的颜面,学生不比沈中新差。”
叩首就拜,然后一脸坚毅的神色,只身下了马车。
迈着步子就往午门而去,登闻鼓,就在午门的右侧,由禁军把守。
“阁老,我等该如何,”
吏部的谢子安,已然来到了马车旁,轻声问道,车内的卢文山摇了摇头,
“等,等鼓声响起的时候,再和老夫一起去午门外,为严从助威。”
“是,阁老。”
片刻,
车内外就安静下来,只有卢文山心里知道,此时是给严从扬名立万的机会,别人,不得为之。
此时的严从,昂首阔步,迈着步子,已经接近了午门外,他的一举一动,显然引起了不少京官的注意,都在窃窃私语,谈论此人是谁。
柏广居站在午门的不远处,更是看得清楚,来人颇为年轻,一身傲骨,神色坚定,看样子应该不是部堂之人,面生得紧,为何只身一人来此,身边的冯紫英更是不认识此人,但是那气质在人群之中鹤立鸡群,说不上来的感觉。
“侯爷,此人是谁,难道他一人还想入宫不成。”
冯紫英问的话显得有些轻蔑,陛下龙体抱恙,怎么可能见他,襄阳侯柏广居更是有些狐疑,此人虽然面生,可是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记不起来了。
“本侯也不认识,但是好像有过一面之缘,既然来此,必然是有目的,看看再说,”
说话间,严从已然来到了午门外,
引起了守卫禁军的注意,就在众人的目光聚集的时候,严从伸手从怀中拿出明黄色的奏折,高举在左手中,大喊道,
“言官严从,有要事禀明圣上,宁国府欺君罔上,祸乱京城,当诛!”
此言一出,
本还是喧嚣的午门前,立刻为止静,所有官员都是不可置信看向那个年轻的身影。
严从又是一声大喝,
“宁国府不尊圣命,豢养方士,施法祸乱天象,乃至于京城龙脉受损,地龙翻身,如此逆贼,怎可安然无恙,严某虽是位卑官微,可是身为言官,虽不可为而为之,严从绝不让此等祸国殃民之人,继续祸乱京城。”
说完话,大步走向午门前东首之位的登闻鼓面前,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持右手,拿下鼓槌,涌尽全身的力气,就要狠狠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