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卷以恶报恶如宾如友话慢叙
一辆悍马,两辆北京吉普越野疾驰在长平上格碑乡公路上,刚刚放晴的天气虽好,但道路还是有点泥泞,下了高没多久,干干净净的车身被四处溅上了泥,黑乎乎的泥,原本这地也是柏油路,不过煤灰多了,一着雨雪,和土路没什么差别,拴马村自打大批量产煤、运煤之后,连乡公路也捎带着祸害了!
驾着悍马车的是赵三刀,车里坐的是赵宏伟和二号井的生产矿长。后面的两辆大吉普每辆上都挤了七八个人,只有这种底座高的车才上得了煤矿,两头平那种,进拴马村的路要蹭底盘的,两年来鸿鑫物流把持了煤矿的销售权,赵三刀一直主持着二号井的生产,这条路倒也熟悉,经常走。
昨天夜里才知道消息的,本来以为稳操胜券的拴马村选举出了漏子,赵亮不但没选上,反而还被村里人揪着要交账,两年这村里记了一堆烂账,乡里、市里吃请的、司机煤场吃请的、大慨还有赵亮一家的车费油钱以及赵亮本人吃喝嫖赌,怕是都到村里报销了,再加上庞大的选举开支,五十万倒有一半多说不清去处,和赵亮穿一条裤子的会计这下也倒霉了,两个人被堵到村委一直堵到半夜,反正就两个办法,要么还钱,补亏空;要么上法院。就即使上了法院,拴马村的照样要把所有的钱一分不少地讨回来!
这话赵亮相信,当年赵铁锤敢朝朱前锦要钱,他和老朱比起来可差远了,而且赵亮毕竟是拴马村的人,对村里人的做态要了解的很,六七十年代文革,拴马村是长平全县唯一没有武斗的地方,村里自己不斗,外村的也不敢来这里斗,也就是那个时候好多活不下去的人逃难到这里落户,当时的老锤给落户的只提一个要求:要么你姓赵,要么你改姓赵!几十年下来也被这里同化了,改革的经济大潮虽然把村里几辈子筑起的价值观冲溃了个口子,不过今天又被赵大锯补上了,赵亮知道,真要是横起来,自己一家不管在拴马还是在长平,怕是要被人整个不像样。
左思右想,赵亮无奈之下半夜才求助赵三刀,没办法,原本想趁着再干一届抹平村里账上的亏空,谁知道不声不响地冒出个赵大锯和杨伟,一夜把他打到了解放前!
一大早,又传来了矿上停工的消息,赵三刀不明情况,便带了十几个手下来矿上了。平时就在这儿压着场子怕民工捣乱,不过这两天实在是点背,凤城一带堵车已经死死地堵了两天了,出去的车一辆都没回来,否则的话,那场选举自己肯定在场,也不会出这么大乱子了。听说副乡长被吓跑了,乡干事和赵亮被当众赶下台了,这倒不稀奇,拴马村这群穷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居然又一次听到杨伟的名字,这就不得不经心了。连赵宏伟听到这个名字,也赶紧地来问详细情况了。
“这路,可真够呛啊!乡里说修这条路几年了?”坐上车被颠簸的赵宏伟说道,从高一下来一上乡公路,优劣立现。
“宏伟哥,这还算好的,你忍忍吧三刀笑着说了句。半天没见着回音,侧头一看赵宏伟在沉思,顺口问了句:“宏伟哥,想啥呢?别想了,没事,一帮子穷横他们能怎么着呀?连着矿工咱们现在拴马村有几百号人,他们村在一号井上工的也有一百多人,我就不信,他还敢怎么着?连饭碗也不要了?他们敢打就跟他们干,他们敢到煤矿捣乱,就报警,报完警再干他们,整不死他们。”
赵三刀脸上的刀疤颤着,这两年没有什么恶斗,有时候倒觉得耽于安逸很久了,不过一遇着事还是这副流氓得性。
“不对不对,这个事没这么简单,你看啊,赵大锯回村几个月,不声不响,这暗手下得不明不白,赵铁锤和那个神出鬼没的杨伟又是同时出现在拴马村,之前我们得到消息是这人不是到北京了吗?还有啊,今天早上的消息是,他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一队人,当天出现的陌生面孔不少。这个事从头到尾就是预谋好了的,而且,不可能就是抢个村长位置就罢了。”赵宏伟摇摇头,一副很难为的神色。
“那他们还能怎么样?还想抢煤矿不成?借他们仨胆。”赵三刀不屑地说了句。
“这一年到头平平安安地。怎么这个人一回来这事就不断?事就邪了。要是老锤出面还好说。怎么着这头小绵羊都能翻了天。这赵亮呀。就没法说。当个村长一天净顾着吃喝嫖赌。一点正事不干。选举前还拍着胸脯保证说没事子不值得与谋啊!”赵宏伟叹道。怕是在叹用人不当。可当时能收买地就这么一个半拉子拴马村人。其他地还真说不上话。
“宏伟哥。他现在想借钱。给他不?这小子估计被村里逼急了。”赵三刀问了句。
“借钱?借钱还嫖账啊欠你们煤场多少。”赵宏伟不屑地说了句。
“没多少。八万。”赵三刀道。
赵宏伟却是一反常态了:“不借,不但不借,他欠的账尽快收回来,没钱拉他的车顶账,这次一落选,这辈子他翻不了身了。别等着拴马村的人收拾了他,咱们可一个子都落不下了。”
“小意思,收钱咱们手下在行。”
赵三刀应了声,侧头瞟了赵宏伟一眼,只觉得这个大哥文弱,可办事手可一点不软,过了河立马拆桥!
乡公路行驶了二十几分钟上了拴马村村公路,颠簸的更厉害了几分,进路不到五分跑就见前面路上影影幢幢,有几十个人在路上,拿着工具好像在养护路面,不过靠近了一看,惊得赵三刀猛地一踩刹车,嘴里喊:“**,谁他妈这么缺德,怎么把路挖了!?”
赵宏伟一看也是大跌眼镜,前面的路面上堵了几辆拉煤车正和村民吵吵嚷嚷,而村民该吵得吵,该挖的挖,那路被村民从两边切了几米宽,中间能走的不到三米,这宽度,勉强能通行个牲口车而已,而且不是一个地方,就像插花一般,几十米的路上,已经出了五六处这样的坑,拉煤车要过,铁定会栽坑里!别说拉煤车,就悍马那么宽车身也进不去了。
赵三刀一拍门下车,后面的两辆看样有事,拉煤车也认识,就是往煤场送煤的,一大早就被堵这儿了。十几个人朝着挖坑的地方走去,远远的赵三刀喊着:“嗨嗨,你他妈脑袋让驴踢了,这路挖了,车怎么走?”
“你脑袋才让驴踢了,这路就是让驴”和司机争执着的村民也喊了句。
“哟喝!**”
赵三刀火冒三丈,两三年没见有人敢这么说话了,十几个人冲着上前,面对面的站到了坑前,那村民理也不理,看着气势汹汹的来人,操了把铁锨马上防备着了,仨俩人对十几个,毫无惧意。
“等等”赵三刀一看,挥手止住了,沿着被堵的地方几十米,有三四十个人,老老少少都没吭声,盯着这边看,这架势看得赵三刀有点心虚,强自镇定地说道:“你们把路挖了,我这煤矿怎么办,这司机们怎么办?”
“煤矿是你们的,俄们管不着;路是俄们的,俄们村老少爷们修的,你们管不着。想当年这路俄们修了几个月,看看现在被拉煤车弄成啥样了,俄们还没有朝你们要赔偿呢?”那村民估计是村委找了个\言人,说话利索而且阴损。
他妈谁想的馊主意,想要钱明说吗?什么不能商量路挖了,你们怎么办?你们不把自己也憋死了?”赵三刀又气又好笑,居然有人想出这挖路的办法来。话软下来了。
那村民呲着牙笑了,笑着说:“俄们你担心啥?俄们又没有车,顶多就拉个驴车,俄们村长说咧,以后这路能过驴车就行咧,要这么宽也是浪费!”
“好好,让你们村长来。我跟你们村长说。”赵三刀摆着手,这还真就没治。
们村长可带着长,你多大官,还来见你,你是个啥长!?”那村民比赵三刀还拽,不屑地说了句。不再理会了,甩着手对着司机喊着:“都回吧,都回吧,这路通不了了,以后开上飞机来拉煤,从天上飞着来吧。”
这话纯属故意气人,平时很嚣张很拽,根本没把这帮穷棍子村民放眼里的司机,可真傻眼了!
这说说不过人家、打又不敢打,有点憋曲的赵三刀环视着挖路的村民,突然\现几个认识的,几步上前朝着个坑里喊着:“赵二强,你咋不上工,工资不要了?”
这赵二强正在被赵三刀的人打了几个耳光的小子,这小子看着赵三刀,有点幸灾乐祸,很和气地说:“赵哥,不是俄不上工,村里没有上工的人了,都在打扫卫生出垃圾,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呢。”
他妈也拽起来了,欠揍是不是?”赵三刀恨恨地骂了句:“有什么了不起,离了你们村地球还不转呢?没有你们,老子照样开工,放着钱还怕没有人挣。”
赵二强住了,扶着锨把笑着看着一脸急的赵三刀,心里觉得比拿了两三千奖金还爽,取笑着说道:“赵哥,村里早把你们矿上那变电箱停咧,水井也封了。你没有电、没有水,开个屁工啊?那天谁打了俄俩耳光,那人俄们逮着可得还回来啊!这事村里人都知道了,让俄多丢人啊,村长在大会上都说咧,要不是看着老婆娃娃的份,当时俄就跟你们没完。”
他妈瞪鼻子上脸了还,啊”赵三刀这次,火真被挑起来了,揪着赵二强的前领子,往坑外拽,拽了几拽那赵二强盯着赵三刀,被拽着出了坑,脸上丝毫没有恐惧,反倒谑笑着指指赵三刀的身后。
赵三刀一回头,怵了,一帮子黑着脸的老百姓都提着镐这边走!几十号人上来了。
这一惊之下,悻悻地把赵二强放了,拍拍手,两手伸着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干,手指点点指指赵二强:“等着啊,这事没完你们等着走走!”
十几个人在这场合确实不够看,和这帮子孔武有力的老百姓打架,肯定是讨不得半点好处的,赵三刀一挥手,都悻悻地回到了车上。
那帮村民赶牲口般地在路上哄哄哈哈乱叫唤,直看这帮子开车的人笑话。
赵宏伟坐在车却是没有反应,淡淡地说了句:“回去吧!”
“宏伟哥,这可咋办?这帮穷棍可翻身了,以后这事可少不了了。”赵三刀拍着方向盘,一副浑身是劲使不上的感觉。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对手没文化呀!最厉害不是流氓有文化,而是几千村民没文化,这扎堆地方,谁也惹不起呀!这是已经预谋好了的,交给陈明凯处理吧!我想,这次没有几百万填村里的胃口,摆不平了。担心了两年的事,还是\生了。”赵宏伟说了句。
确实如此,赵三刀这伙流氓谁都不惧,就怕拴马村这帮只认死理的文盲。两年前扶植了赵亮这么个代言人,又在村里招了一批矿工,分化了团结,勉强支应着摊,现在赵亮一倒,几年的新老账怕是要一起算了,当年连朱前锦对拴马村老锤这个穷横也是干瞪眼,何况自己了!
不用通报陈大拿了,三辆车刚出了村公路就见得凤城来车,都奔着拴马村来了,没到中午陈大拿就得了个消息:要么村里收回路,要么开价两千万出售这条路!
陈大拿听得一号井负责人李林报这消息,差点被气得吐血!两千万,够在那地方修好几条路了!
因为某一个人的胡搅,拴马村的权力\生了变化,因为拴马村的变化,引起了煤矿的连锁反应,因为这个连锁反应,好多暗藏着的势力,开始露头了
从拴马村到长平、到凤城、到省城、到上海、到北京,一个煤矿牵涉到的关系网开始动了!
杨伟悠悠地醒来之后,眼前一片昏黄,是灯光灯光下坐着爬着一个人。自己躺在床上,那人胳膊支着头埋在胳膊里睡着了。刚一动,那人也醒了,却是周惠,一见杨伟醒了,揉揉眼睛笑着说了句,你可醒了
“哎哟哎哟”杨伟苦着脸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痛吟着:“喝死我了,几点了。”
“晚上九点了!”周毓惠看看表说了句。
没误事啊,我起来”杨伟支着身子。
“这是第二天九点了,你已经睡了二十几个小时了。”周毓惠看着杨伟一副萎靡的样子,有点好笑地说道。
伟一惊,一骨碌坐起来了,生气地说道:“怎么没人叫我?”
“把你从拴马村拉回来你都一点不知道,怎么叫你?你记得你怎么回来的吗?”周毓惠咬着嘴唇,看着杨伟一副傻样,好笑地说道。
就记跟老锤喝酒,跟村里人喝酒,喝酒后来记不得了”杨伟挠着脑袋,努力回忆着,喝多了,看来连周毓
如。
“你可是大展神威啊!把赵铁锤喝跑了,把村里人喝跑了一拔又一拔,最后喝得又钻桌底里记得吗?”周毓惠笑着,这一天,怕是见过杨伟出洋相最多的一天。
“是吗?不至于这么糗吧?”杨伟回忆着,却是出现了记忆空白,想不起来了,就觉得脑袋有点晕晕沉沉的。
周毓惠解释着,把杨伟断断续续的回忆连起来了。选举完了就跑回老锤家里了,先是两个人喝,金刚后来又回来喝、接着村里人上门贺喜的来了,又喝了,喝了一拔又一拔,喝得终于倒下了桌,老锤家的炕上倒是横七竖八躺了一窝。后来的事,真不知道了,不知道怎么就过了一天。
杨伟听得脸色不解,问了句:我怎么回来的?”
“村里人把你扶上车,到了凤城我叫了虎子把你背到这儿来了我说你可真行啊,居然能喝成这样?”周毓惠两手托着腮,眼光迷离地看着杨伟说道,这个人,还真是丰富多彩,在拴马村风光得紧,连钻了两次桌底,现在又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这个男人就像个大孩子一样,连自己都看不住。
把我衣服扒了?”杨伟要起身时候自己上身光着,下身却只穿了一件短裤,鬼叫了声又钻进被窝里了。
“王虎子扒的啊,不关我的事!”周毓惠笑着,直起了身子。
“好好的,扒我衣服干什么?出去出去”杨伟摆着手,要更衣了。
周毓惠笑着,起身往外走,要关门的时候又是一回头,吓了杨伟一跳,紧紧的捂着被子,好似只怕青光外泄。就见周毓惠一般般的谑笑着说道:“你不但吐了你自己一身,还吐了虎子一身,你兄弟扒你衣服时候,还趁机扇了你几个耳光,我看他是平时被你压迫久了,趁机报复呢,不关我的事啊!卫生间放的有热水,你最好先洗个澡!床头柜里有洗好的衣服。”
周毓惠砰地关上门,坐在沙\上掩着嘴偷笑,平时见杨伟牛逼哄哄无所不能,可他出洋相的时候,那样要多糗有多糗。
这话,估计是起作用了,一会就见杨伟穿着秋衣秋裤抖抖索索地钻卫生间,哗哗的水声响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杨伟洗完了,钻回卧室,半天没什么动静,周毓惠端了杯水敲敲门再进去的时候,杨伟却是穿着内衣钻被窝里抽烟,不知道傻傻地想什么。
接了水,抿了口,看看笑着看自己的周毓惠,杨伟有点讪讪地傻笑着问了句:一直在这儿?”
呀,怎么了。”
“没有趁我人事不省非礼我吧?”
“呵呵我倒想来着,不过你睡这么死,我实在提不起兴趣来。”
周毓惠笑着,轻笑着,不介意地说到,自打回来确实一直守着。一直看着这个沉睡着的男人,好几次都忍不住摸摸那张睡梦中还是憨笑着脸事不能说的!
伟哈哈笑着,心下却是多有几分感激,笑了半天说了句:长时候没这么喝过了,真是痛快,喝他娘滴啥都不知道了。痛快!”
“你喝酒,就是为了喝个昏迷不醒?”周毓惠不解地问,拉着那个登坐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