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寂静之中,骤然响起一声短短的讥笑。
计则君神经一颤,不觉回身看向薛天纵,便见身后人收了脸上怪异的笑容,却满面讥嘲。
薛天纵道:“计则师妹,你如此说,是想要我感激你吗?”他轻声而嘲讽,“你放过一个杀害剑宫子弟的凶手,于是想要我感激你吗?”
计则君辩解道:“薛师兄,不是这样的……”
薛天纵笑道:“计则师妹,我对你十分失望。你本该毫不犹豫冲上前来,杀这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还是……”他一顿,“你不过觉得自己杀不了我,所以不来送死?”
“够了!”
计则君忍无可忍,一声厉喝中断薛天纵的话。
“薛师兄,你觉得我长得像是个傻子吗!你若有心杀害剑宫弟子,依你武功,为何你身上有如此之多的剑伤!你若真杀害了剑宫弟子,为何倒在地上的诸多尸体无一人是死在剑下!”
“可是——”计则君明亮的双眸紧盯薛天纵,她不敢相信薛天纵背叛剑宫,也不敢不相信薛天纵背叛剑宫,这就是今日她心底最矛盾的一点所在!
“薛师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你就算从未背叛剑宫,如今你所作所为造成的后果,也等若背叛剑宫了!
洪钟大吕之后,一切静杳。
薛天纵闭眼复睁眼。
别人的错误至多将身陷入死地,自己的错误却能将心陷入死地。
一身是胆的薛天纵落荒而逃,只因他在那一刻已经明白自己错得有多可怕!
多年坚信和坚守,一夕之中打破与颠覆。
多年自矜自傲自持自律,一夕……变成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与疯子。
他喉中梗得极紧。
师徒反目,同门相残。
一切如坠梦境,梦境如此可怕。可更可怕的是,梦境真成现实,师父对他暗下杀手,同门对他步步紧逼,他也对自己步步紧逼,他也厉声质问当日的自己:
你在明如昼帐中找到答案的时候为何没有再度验证,急急就将消息传回剑宫?
是因为你的粗俗大意,还是因为早在那时,甚至更早更早,你内心就有深深地包庇回护自己师父的想法?
为此不惜一有证据,就二话不说将背叛的头衔冠在除师父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头上!
如果……如果。
如果他那一日看见的证据并非指向齐云蔚,而是指向掌门呢?
我会怀疑吗?
薛天纵问自己。
他想起晏真人一直以来对他的种种关照,深深期许。
可他还是从自己内心最深处得到了答案。
这个答案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一直徘徊在四周的迷雾就在这一瞬游上前来,温柔地包围他、簇拥他、吞没他。迷雾之中,薛天纵直直站立。
他手上的剑这样重,重得再也抬不起来;他身上的伤这样痛,痛得让人走不了第二步。
他回答自己:
我会的。
我从来没有看清我身旁的人,所有结果理当与我心中愿望背道而驰。
今日一切,岂非我咎由自取?
风呼呼地吹着,缭乱发丝,缭乱心弦。
计则君看着薛天纵如石像般苍白僵硬的面孔,心弦已结成一团乱麻。
她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