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昏暗起来。黑沉沉的世界里,他惨白着脸茫茫然站着,仿佛从亘古到永远都只有他一人。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跌坐在地,失声痛哭起来。汹涌的泪水将他与残酷的世界隔离开来,眩晕间脑中暂时的空白,为得这片刻安稳,只恨不能将鲜血也化作泪水流干,至死方休。
“为什么哭?”朦胧间耳畔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顾明楼一僵,缩在那里连动也不敢动,惟恐吓跑了那声音。见他不回答,那声音又重复了一次。顾明楼心头大震,腾地站起身来,“嘭”一声头顶撞到一个硬物,痛得他眼前一阵昏黑。
“啊哟!好痛!”被他撞到的下巴的人叫着跳开了,落在几丈外的花丛里,之后颇有些愤愤地瞧着顾明楼,秀丽的眉因为下颚的酸痛紧紧蹙成了一团。
见顾明楼只是站在那里茫然望着自己,面上风起云涌,他迷惑地道:“你到底怎么啦……”话音未落,已被对方拥进了怀里,死死勒住,痛得似是身子要拦腰断成两截。
“痛痛痛!放开!”隔了一阵他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
顾明楼惊得连忙松开了他。他怔怔望着对方:这样鲜活的面容,生动的表情,这样温热的身体……突然间意识到这不是鬼魂,惊喜之下又一把抱住他,“你没死!你果然没死!……”狂喜间胸腔仿佛要炸开来一般,每一个部分都不能自已地叫嚣着。
青罗不满地撇了撇嘴,“我才没死呢!”当日他落水后立即昏迷了过去,待醒来时已在去关外的马车上,身边坐着母亲和姐姐。伤势愈合后他便跑了回来,今夜才刚到达。对他而言几个月的时间等于是短短几天,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月昭被围那日,所以并不十分理解顾明楼为何这样一惊一乍忽喜忽悲。
然而回想起那日顾明楼帮自己挡箭的情形,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热,也正是为着这个缘故,他毅然离开母亲姐姐跑了回来,红缎对此只是缄默。
留意到顾明楼面颊肿得老高,他忍不住纳罕地道:“刚才你为何打自己耳光?”先前他一直躲在花丛中,因为距离较远,风又很大,所以没听见顾明楼的那番自言自语。
“我……”思及之前自己半醉时的行径,顾明楼面上一热,踌躇了片刻才鼓足勇气道,“因为我骗了你。”
青罗面色立时有些发白,沉声道:“你又骗我什么了?”
顾明楼忙抓住他的手惶急地解释道:“其实不是骗,只是……只是没有回答,不不不,我不想狡辩,那也算是骗人……”
青罗蹙起眉头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顾明楼无比羞惭地垂下了头,悄声道:“就是你那次昏迷时,我明明说过要陪你一辈子,后来却不肯承认。你说是做梦我也没有反对。这……这也算是骗人,我觉得后悔内疚,所以才自打耳光……”
青罗吃惊地瞧了他片刻,之后别过目光闷声道:“当时我明明觉得不是做梦,可是你不肯承认,我真怕你又骗人,所以就告诉自己说一定是做梦。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你又说是骗我的,我都糊涂了……”
顾明楼急切地道:“那我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