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淮以为经过酒吧谈心后,他和路闻殊的关系更进一步。
两人约好一起看的《困欲》即将上映,有媒体朋友给他搞来首映场的票,楚云淮喜滋滋地打电话给路闻殊约他后天看电影,还说让顺便他来尝尝他做的青椒牛肉。
电话那边的路闻殊却通知他:“我明天下午出国,此刻在收拾行李。”
楚云淮仿佛被当头棒喝,笑容僵在脸上,嘴唇紧抿,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问他:“是突然有急事吗?”
“是原定计划,不算急事。”
“那你要出国多久?”
“往年我都会待上一两个月。”
楚云淮的心彻底沉下去了。
“哦,听起来像每年都有的度假计划?”
“性质不一样。”
楚云淮却觉得差别不大。
等他回来,《困欲》已经下映了,再有下一部精彩的悬疑片不知道是几个月后了,更不知道路闻殊到时候会不会又来一个“原定计划”。
主动热情的花孔雀被打击到了。
首映场就在后天下午,既然不算急事,能不能看了再走?楚云淮心里冒出这个疑问,可他问不出口。
他担心这个问题打破路闻殊评价他的那句“进退有度”,也不愿体会得来否定答案之后的复杂心情。
他不怕被拒绝,有时明知会被拒绝也会问出口,通常为了测试态度、积累经验之类,不代表他回回愿意上赶着被拒绝。
楚云淮礼貌客气地说:“好吧,祝你出国之行一帆风顺。”
对比他一开始的轻快语气,这句话说得平静,隐含失落。往常的他多半还会加一句“下次再约”,此刻的他没有。
楚云淮表达过好几次对“下次”的厌烦意味,路闻殊知道,这词在人际交往中就是吊人胃口,通常是说者无心,听者无意,大多时候都不会实现。
可路闻殊的“下次”其实等于列入计划里,只是要讲究时机。
“时机”是他交际原则里的关键词,很多人理解不了,把握不准,接受无能,所以与路闻殊气场不合,不宜往来。
楚云淮已经很能理解了,常常给他惊喜反应,只是这次是理解得了,接受无能。
路闻殊也没跟他说“下次”,聊了几句,结束通话。
楚云淮默默地点了一支烟反思。
他好像因为比想象中更轻松愉快的接近路闻殊而有点得意忘形。
他好像对路闻殊太过上心。
他好像应该冷静冷静一下。
向来广交朋友、游刃有余的他,第一次觉得“交朋友”有点复杂麻烦。
《困欲》首映场这一天,上午10点多,门铃响了,楚云淮没睡好,心情也不佳,打开门看见来人,略微一愣。
迟映风不是一身妖艳女装穿搭,反而是最简单的白t恤配牛仔裤,一头清爽的栗色短发,五官精致干净,没有浓妆艳抹,让人看得十分顺眼。
楚云淮吐槽:“得亏你有张好脸,你全靠它刷人好感。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有事?”
“来蹭饭,你给我做糖醋排骨呗,好久没吃过了。”迟映风很没作为客人的自觉,直接开始点餐。
楚云淮想到拐人回来吃饭不成,这又来个不请自来还带点餐的主,冷冷地瞥他一眼:“没心情,找别人给你做去。”
“我就要吃你做的。”迟映风赖上他了,转念一想,“谁惹你了?你路哥?”
“不是我路哥。”楚云淮没好气地纠正他的说法,“普通朋友,普通称呼,别什么都在你嘴里变味了。”
迟映风嗤笑:“谁喊路哥喊成你那种勾引味儿?我跟着喊一声,你就不乐意了?”
楚云淮:“你这个人就不是正常思维!瞎说话!正常情况下,你想怎么喊怎么喊,谁不乐意了?那晚的情况是你在发癫,ok?”
迟映风故作恍然大悟,“这样啊,那我喊他路长官呗?”
楚云淮深吸一口气,四下看了看,“你站着别动,我去找扫帚……”
“哈哈哈哈你好不经逗……”迟映风一边笑,一边往沙发上一坐,看到电视上是纪录片频道,“怎么还看上《动物世界》了?准备写首动物之歌?”
“哪来那么多话?你真以为我不会把你赶出去啊?”楚云淮烦躁地说。
迟映风扭头看他,酸溜溜地说:“你当然真会把我赶出去,但你肯定舍不得赶路哥出去。”
“人家又没你这么讨嫌,而且,你求着人来他还未必来,ok?”楚云淮越说越压不住火了。
“哦,你请他过来吃饭,被拒绝了?”迟映风总算听懂了。
楚云淮的脸色略显微妙的尴尬。
“不算是……”
他说起路闻殊出国这事。
迟映风听完,咋舌,“啧,改张机票很难吗?”
不难,但路闻殊有非改不可的理由吗?为了跟他吃个饭看场电影改张机票?楚云淮自认没这么大脸。
“不难,但看人。”楚云淮冷静地回复。
“你挺有自知之明啊。”迟映风嘲笑他,“既然他没这口福,你做给我吃吧。”
“滚滚滚,你丫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了!真当我求着做给你们吃啊?”
“那电影呢?还去看吗?”
“不看了,你有兴趣,我把票给你。”
迟映风追问:“你不陪我?”
楚云淮似笑非笑地反问:“我是差那部电影看吗?”
迟映风不爽地问:“不是路闻殊陪你,你就不看了?”
楚云淮解释:“因为我和他约的是看这部电影,他现在错过了没关系,等《困欲》上线网站后,我就喊他过来吃饭,在我的家庭影院里看。不能因为他出国了,你刚好来找我,我们就去看《困欲》,搞得像退而求其次,你像个备胎似的,变味儿了。”
他这话可以理解为,他连替代品都不配。迟映风定定地盯着楚云淮,眼神阴冷复杂。
看他像极了食人花盯着人,思考着要不要一口咬下去的危险状态,楚云淮有点头皮发麻。
不过认识3年了,楚云淮还算了解迟映风,看他突然露出这样的眼神,一准儿是把他的话想岔了。
“没有说你连备胎都不配当的意思……因为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别的电影,ok?”
迟映风冷笑:“好会端水的花蝴蝶啊。”
“端什么水?都是朋友而已!”
“渣男标准语录。”
“又来?行吧行吧,你爱咋说咋说。”
“那我们下午去看电影吧。”
楚云淮果断拒绝:“别了,今天不想出门。你要是等不及可以找别人陪你。”
迟映风顿时被激怒了,大声质问他:“你就这么嫌弃我?拿我当麻烦推给别人?你会对路闻殊这样说吗?”
偌大的客厅里回荡着他的声音,格外刺耳。楚云淮忍无可忍:“迟映风!你烦不烦!非要跟他比这比那,你自己心里没数?我还得惯着你?找别人惯着你去吧!别来烦我!”
楚云淮扭头上楼,迟映风在身后目送他,目光沉沉,心思难辨。
在外旅行的林楚微想起来关心表弟和新朋友的交友情况,发消息给楚云淮说过几天她回来了,要他喊上路闻殊一起吃个饭,这次她买单。
“不巧,人家出国了,说不定待上一两个月。”
“他出国干嘛?”
“有事呗。”
“你没打听清楚?”
楚云淮烦躁地回答:“我打听那么清楚干嘛?人家也未必肯说啊!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才认识两个多月!”
哪个普通朋友能让他气成这样?当她傻子呢。林楚微冷笑:“是啊,只是普通朋友,才认识两个多月,他出国一趟,有事不说而已,你这么烦躁幽怨干嘛呀?”
没人比林楚微更了解他,比她更会拆穿他、气死他。
“不会说话也不要乱用词。”
楚云淮叹气,又把请路闻殊看吃饭电影这事说了一遍。
“让他改张机票是吧?作为旁观者,我认为你应该问出口,权当测试他的态度。若是代入其中,我也未必会问出口。”
“为什么?”
林楚微脱口而出:“我玻璃心啊。”
楚云淮翻白眼:“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讽我!”
林楚微笑着解释:“真不是骂你,每个人都有玻璃心的时候,你要正视这一点,理解自己的脆弱。”
楚云淮随手点了一支烟,反问她:“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他交朋友,不是别的意图。”
他明确知道朋友和恋人之间的界限,被他撩过的男女很多,有人会把他的主动热情视为暧昧多情,他一向真诚坦白地和人解释清楚,有人能接受,有人指责他瞎撩。
各自站的角度不同,各有各的道理,他自认问心无愧,任人评说。
路闻殊很特别。
他认可“春风明月无心很正常,伤人的是情字而已”观点,说他“七分情意三分假”“处处留情,不动真情”“进退有度,让人如沐春风”等,他看穿了他的本质,且理智清醒地和他来往。
路闻殊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而是默许和放任他瞎撩之上的疏离。
林楚微回复他:“不是我想误会,而是你对路闻殊的态度太奇怪了。这些年来我看你撩了不少人,那个迟映风就很典型,很迷人很危险。你俩的初识放在故事里也挺戏剧带感,但你我都知道,烂人真心也该配烂人真心,你还没腐烂到该和他一起坠入沼泽的程度,所以你选择和他做损友。”
的确如此。
他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吸引什么样的人。
准确地说,他略显阴暗的一面吸引了迟映风,更为光明的气息吸引了路闻殊。
“我不是撩一个人就是冲着跟他们来段故事去的,就是交个朋友而已啊。”
“妥妥的渣男心态,只是没做渣男的事儿。”
“哦。”
林楚微感慨:“所以你啊,可能在人眼里是个浪荡子,其实还没有真正开窍。”
楚云淮挠了挠脑袋,无奈地反驳:“我没有这么蠢……”
林楚微坚持地说:“你可能真有这么蠢。换一个人像你刚才跟我聊那些,我肯定说她春心萌动,是那种遇到初恋的状态。但你吧,这么多年来不对人动情,第一段恋情又谈成那样,我觉得你跟人谈情说爱很奇怪别扭……你自己未必想得明白,我也没看明白。”
楚云淮自认现在就想成为那种,路闻殊想做什么事差个人,第一个找他的朋友,比如品酒。
他原以为这两个多月以来的进展相当顺利,信心满满地将各种“约会”提上日程,结果路闻殊按原计划出国了。
“啪”,算是给他脸上来了一下,不轻不重。
让路闻殊做出原计划的生活里,没有他这人。然而,他已经出现在他生活里了,哪怕他说不算是什么急事,也不会为他改张机票看了电影再走。
他对他没有这种影响力
但他对他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