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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师兄弟情(1 / 1)

路闻殊没能按原计划半个月回国。

他被卷入唐雪时和林怀溯混乱糟糕的感情纠葛里。

路闻殊与唐雪时是多年的师兄弟情谊,这个师弟哪怕是察觉他的不太正常之处,哪怕是体会到他的冷情尖锐刺人,他始终安静且温柔,笨拙又真诚地与他来往,像一盏温暖明亮的烛火扎根在他心里,让他摆脱不了。

路闻殊对唐雪时如对闻路安,多有照顾,但有距离。

妹妹是因亲缘如绳把他困在她身边,他答应了父母好好照顾她,视为责任与执念。

唐雪时只是师弟,是朋友,有太多好友因各种原因一拍两散、渐行渐远,路闻殊曾想过不差他们这一对,他已不太需要这种深厚又沉重的友情。

唐雪时是孤儿,出生不久就被父母抛弃,由好心的唐奶奶抚养长大。

这样的他敏感缺爱,极其渴望从身边人身上得来安全感。

唐雪时在黎老师家里见到9岁的路闻殊时,4岁的闻路安也在。按他的观感来说,犹如看到一只温和早熟但有小脾气的缅因猫,对一只漂亮可爱又特别黏他的小白猫颇为照顾,还会用漂亮尾巴当逗猫棒时不时逗弄她。

唐雪时羡慕至极,他也想要照顾他的哥哥以及黏人的妹妹。从此,他有了路闻殊这个师兄,有了闻路安这个干妹妹,有了半个父亲似的黎老师,连路雨迟夫妇,是他想象中父母应该有的样子,也对他照顾有加。

对年少的唐雪时而言,他好像花光所有好运用来遇见这群温柔良善的人。

然而这样美好的生活,仅仅维持两年。

路闻殊父母出事,对唐雪时的人生也是致命转折。

他看着师兄被困在某个情感牢笼里,看着可爱妹妹哭着要爸爸妈妈,看着兄妹俩因为这点闹矛盾,甚至疏远彼此,看着黎老师说起好友满脸的缅怀与痛苦,看着自己笨拙又真诚地试图劝慰他们……可他无能为力。

因感情而有的痛苦大过了快乐,唐雪时感到不知所措,一味地胡思乱想、四处乱撞,也就一点一点走进感情的死胡同里,无人可说,无人能救。

路闻殊一直看着眼里,他知道自己对不起他,可他处理不好这段友情,他摆脱不了情感困境,他觉得应该及时止损。

年少的路闻殊开始疏远唐雪时,并告诉他,你值得更多更好的朋友温柔以待。

唐雪时说,可我认定了你是永远的最好的师兄啊。

路闻殊说,你现在说“永远”和“最好”的样子,太单蠢了。

他的冷情偏执尖锐刺人,犹如一把刀扎在唐雪时心里,鲜血长流,痛入骨髓,可他不怪师兄,他怪自己确实单蠢。

他不够聪明强大,不够勇敢自信,说服不了师兄,改变不了什么,他们只能在各自的痛苦深渊里挣扎、沉沦。

一直到闻路安也生病了,像一只嗜睡的病弱猫咪,痛苦,脆弱,无助,旁人只能看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流失。

路闻殊对唐雪时说,感情真像精神控制手段啊。

唐雪时深受震撼,知道师兄的情感囚笼又加固了。他想反驳说这个观点不对,师兄你不要钻牛角尖……可他与路闻殊对视,对方冷静发疯的眼神告诉他——我们都知道不对,我们就是无能为力。

从此,这对师兄弟是友善但不亲密的朋友关系。

其实唐雪时在路闻殊心里等于半个弟弟,他只是没办法像常人那样给他亲密细致的情感回应。

路闻殊认为会有更好的人珍视唐雪时。

失忆之前的林怀溯就是这样一个人。

唐雪时与林怀溯相识于读初二,路闻殊比他俩大点,且跳了一级,因此是读高一。

高中部和初中部是不同区域,学生们在一般情况下很难相遇,但唐雪时一直在路闻殊可以接受的范围里主动找他,一声又一声的“师兄”喊得亲昵动听,林怀溯看在眼里,目光复杂,心思难言。

少年林怀溯很帅气强势,与秀美温柔的唐雪时站在一起,人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朋友和保护者的身份,本就敏感脆弱的唐雪时自然也很亲近他、依赖他。

路闻殊看出来林怀溯看他时暗含羡慕与不悦。

后来找了一个机会,他告诉林怀溯,与其敌视我,不如好好对待雪时。你做好了,别的什么都妨碍不了你。

林怀溯说,你这个师兄对他来说太特别太重要了。

路闻殊轻描淡写又冷酷无情地回答,怪你自己出现得太晚了呗。

林怀溯无言以对。

路闻殊没有妨碍两人,哪怕两人在某个契机下,由朋友变成恋人。

忐忑不安的唐雪时曾询问过路闻殊的想法。

路闻殊说,我不懂爱情,也不想误导你,我只能说,有爱就有欲,谨慎对待爱欲。

唐雪时明白,路闻殊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他只是提醒他保护好自己。

作为理性冷情的旁观者与师兄,这就是路闻殊最好的温柔。

两人的感情之路还算美好顺利,林怀溯的父母不算支持,但也没有激烈反对,唐雪时略有犹豫和不安,也被林怀溯的温柔强势安抚下来了。

直到意外发生了。

路闻殊得知两人在安城遭遇地震时,担心之余,心里飘过可笑的一句话:哦,又是意外。

意外总是那么多,总是发生在他身边,总是把他们的美好生活搅得不得安宁。

路闻殊对此无能为力。

他赶到医院,看到林怀溯的亲友几乎是在围攻唐雪时,说什么林怀溯为了保护唐雪时才被砸成重伤,态度恶劣,言辞刺耳。

秀美温柔的青年置若罔闻,蹲坐在冰冷的地上,清瘦的身子缩成一团,好像又成了许多年前被人抛弃的小孩。

路闻殊走过去,强行把他拽起来抱在怀里,低声用近似命令的语句安慰他:“雪时,不要害怕,不是你的错。”

父母出事后,年少的唐雪时也曾这样拥抱路闻殊,跟他说:师兄,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温柔的人值得温柔以待。

我还活着,怀溯在被抢救,师兄来了……一系列的念头唤醒了唐雪时,他如抱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路闻殊,热泪如雨下,反复哭诉:“师兄,都怪我,都怪我,他是为了保护我……他流了好多血……一直流一直流,我怎么都止不住……”

冷静的路闻殊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不怪你,不怪你,是意外,是地震伤害了你们……”

不久,又一个让他们无能为力的意外发生了——

林怀溯失忆了。

他还记得唐雪时,但丢失了很多关键记忆,不记得他们有多相爱,认为他们只是亲密好友。

林怀溯父母借此机会,恳求唐雪时将错就错,就当和他们儿子分手了,与他做回朋友。

唐雪时坚决不答应。

他温柔脆弱,但也坚定偏执。

如果只是和林怀溯当朋友,他一开始就不会同意和他谈恋爱。

林怀溯是他的爱人,是他抓住的朝阳,只要林怀溯不说分手,只要林怀溯还爱他,他就不会放弃他。

然而,当唐雪时认真告诉林怀溯:“我们是亲密爱人,什么都做过了,你父母也知道的。”

林怀溯很难接受,神情复杂微妙,只是没有贸然开口。

唐雪时感到心痛,固执地说:“没关系,我可以陪你慢慢找回记忆,陪你找回或者让你重新爱我。”

冷静旁观的路闻殊知道,万事并不如人所愿,感情不受人为控制。

如今林怀溯失忆两年了,唐雪时就如当初极力挽回和路闻殊的友情时,他能做的都做了,在他能力范围里算是做到最好了,可结果不如他意。

路闻殊不是当初那个温和良善的师兄了。

林怀溯不是当初那个强势温柔的爱人了。

周围有太多人在想方设法阻挠他,林怀溯不再像以往给他充足底气,他自己也会时不时地怀疑自我,连关心他的师兄都是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

唐雪时反复问自己,是我错了吗?是我不配吗?是我应该放弃了吗?

路闻殊帮不了他,适时给他点到为止的关心和助力,不误导和妨碍他就是他的温柔了。

然而,他们是十几年的师兄弟,是纯粹动人的友情,路闻殊和所有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和唐雪时的互动与来往自然也不逾矩,但旁人认为路闻殊是唐雪时心里可望不可即的白月光。

路闻殊表示,我可能是任何人心里的白月光,唯独不会是唐雪时的白月光。

他们把唐雪时想得太单蠢了。

唐雪时缺爱,他就会拼命抓住他想要的、可以得到的爱,他不卑微贪婪。

他能一直缠着路闻殊,精心维护这段友情,是因为他明白路闻殊是冷情,不是无情,没有残忍至极地摧毁他的希望,反而回应了他个人特色的温柔,这样的程度让唐雪时觉得刚刚好,欣然接受。

唐雪时是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的水,只要有水滴石穿的希望,就会一条路走到底。

失忆两年的林怀溯让唐雪时一点一点丧失了这份希望。

曾经的林怀溯强势自信,根本不认为路闻殊能妨碍他俩,只是单纯地有点看不惯他的言行,还为唐雪时对他的温柔有点吃醋。

如今的林怀溯依旧强势自信,但没用在对的地方。

周围人都说唐雪时对路闻殊求不得、放不下,拿唐雪时被路闻殊抱在怀里的照片给他看,讲唐雪时对路闻殊的关心与温柔多像“舔狗”言行,父母也一再强调他们应该做朋友,如今的路闻殊比他更适合唐雪时……

林怀溯拿这些质问唐雪时,也不算质问,只是说不要给人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还能怎么误会呢?

路闻殊是师兄是朋友,和我没有别的关系……这样的话,他拿着喇叭喊给所有人听,他们不仅听不进去,反而只会顺势说他心虚、撒谎。

唐雪时一点都不心虚,甚至坚定决绝。

他告诉林怀溯,我不管旁人怎么说,你又怎么想,路闻殊是我的师兄,是我的亲人,永远都是。

且不说路闻殊对他没有爱欲,唐雪时对路闻殊一眼认定为友情、亲情,拿他当师兄就已经吃尽友情的苦了,还能再去主动找爱情的虐?

不是人人都可能由朋友变为爱人,两人之间没有爱欲就是没有爱欲,勉强不了。

可林怀溯听不进去。

他听不进去的理由很多,其中有个致命理由,林怀溯不像以往那么爱唐雪时了。

唐雪时感到痛苦窒息,但他无能为力。

路闻殊这次来看黎老师,也是来看他,犹如一根救命稻草,让唐雪时感到欣喜、委屈又难过,短暂摆脱窒息的困境。

可师兄救不了他,他只能自救。

他能怎么自救呢?

他想跟着师兄回国了,他想及时止损了,他想离开林怀溯了。

林怀溯接受不了,把矛头指向路闻殊。

傍晚的花园芳香四溢,路闻殊与唐雪时正在和医生沟通黎老师的病情,林怀溯突然出现,看路闻殊的目光充满敌视。

唐雪时感到不安,主动走过去挽着林怀溯的手臂,笑着说:“你来接我啊,我们在聊黎老师的病情,再聊一会儿就好了。”

林怀溯却说:“我来找路闻殊聊几句。”

他们可没什么好聊的。路闻殊想了想,对唐雪时说:“你和医生继续聊吧,我跟他去一旁聊聊。”

唐雪时想阻止,但没有合适的理由。

两人去了一旁偏僻处,花丛和雕像挡住了他们的身影。

路闻殊主动开口:“聊什么?”

林怀溯:“你在怂恿雪时离开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路闻殊平静地看着他:“我若能怂恿,只会是因为他想离开你了。”

唐雪时很不放心,结束和医生的对话之后大步走过去找他们。

他刚好看到林怀溯一拳揍向路闻殊的脸颊,大惊失色:“林怀溯!你疯了!”

唐雪时把林怀溯拉到一边,转头去看路闻殊的受伤情况,脸颊通红,嘴角流血。

他慌忙摸出纸巾,急忙道歉:“师兄,对不起对不起!他犯错了,不该找你麻烦,我带你去看医生……”

他既是心疼师兄,也是在维护爱人。

路闻殊接过他的纸巾,低声喊了一句:“雪时。”

唐雪时的手抖了一下,心在激烈跳动:“师兄……”

“让开吧。”

唐雪时和他对视,路闻殊的目光告诉他,他要冷静发疯。

“冷静发疯”意味着,路闻殊知道自己在做错事,谁也阻止不了。

路闻殊和林怀溯之间是有矛盾的,只不过没有严重到他应该放在心上,林怀溯也没有做出让他接受不了的蠢事,两人多年来相安无事。

如今积少成多的矛盾,由林怀溯的一拳诱发出来。

路闻殊以轻伤的代价,把林怀溯揍得躺在地上,唐雪时连忙过去扶他起来,林怀溯却推开他,狼狈又凶狠地吼他:“滚开!”

唐雪时露出尴尬无措的神情。

一旁的路闻殊正擦着手指上的血,听到这话,居高临下地盯着林怀溯,反问他:“你确定吗?”

林怀溯没有说话。

哪怕失忆了,哪怕对路闻殊不算了解,他也敏锐地察觉,这个男人很难缠。

他是清俊的师兄,高雅的旁观者,不是他和雪时爱情里的“第三者”。说他是“第三者”也不算错,因为他很有值得雪时求不得放不下的样子,因为他对雪时有无人可比的影响力,因为在某个契机下他若要带雪时离开他,雪时可能真会听他的话……

现在好像就是林怀溯自己创造出来的契机。

唐雪时见他沉默,再次凑上来把他抱在怀里,用纸巾温柔地擦着他脸上的血,小声地说:“我们的感情问题和师兄无关啊……”

林怀溯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大得让他感到刺痛:“你想离开我了,对吗?”

唐雪时一刹那间感到恍惚了。

我想离开他了吗?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我认定他是我不会放手的朝阳,他满足了我对爱人所有的渴望……可他失忆了,他没那么爱我了,我们继续在一起好像特别痛苦了。

唐雪时没能及时回答,林怀溯再次凶狠又狼狈地吼他:“我不准!”

兜里手机有动静,路闻殊摸出手机查看消息。

楚云淮:路哥,我看到你的猫了!

林楚微说带她家的缅因猫霜降去洗澡,顺便溜达一圈,楚云淮听了灵机一动,特意问了路闻殊的狮子猫饮雪寄养在哪家宠物店。

他载着林楚微去了这家宠物店,看到了路闻殊的白猫,给它拍了许多照片,甚至录了一段小视频。

楚云淮对它说:“小猫咪,我是你主人的朋友楚云淮,你主人在国外沉迷于撸豹,暂时是不会回来带你回家了,伤心不?”

白猫哪能听懂他的话,反正就是一直软萌地“喵喵喵”。

这些消息让路闻殊平复了心情。

人很复杂糟糕,但猫漂亮可爱,花孔雀很会刷好感与存在感。

路闻殊:我不能按原计划回国了。

楚云淮:啊???为什么???

路闻殊:因为刚揍了蠢狗。

这一夜,只有路闻殊睡得安稳,另外三人各有各的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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