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个男人啊!怎么甘心困在被女人养的这样一个环境中。左远尝试着开始重新找工作,但是没有用,不是人家嫌弃他文凭太低,就是他放不下架子做一些放不到眼里的工作。找工作的事,又再次不了了之。
但他的脾气,越来越奇怪倒是真的。
“没关系啦,”吕束岑这样安慰他“我现在的收入够两个人用了,你别担心了。”
是吗?他连回嘴的力气都省了下来,等束岑一上班,就跑到游戏室,一待就是一天。
前两年的时间,他几乎都只是每天花两块钱买几个游戏币玩,反正他现在技术越来越好,几个游戏币也够玩一天了,但到后来,当一切再没了挑战性的时候,他的目光转移了。
游戏室里一直放着几台麻将机,因为天天来,和管游戏室的人也熟了,那天,他只是试验性的砸了五块钱去玩了一次。谁知道手气特别的好,居然让他糊了个大四喜,一下子用五块赢了一百块回来。
左远的心,立刻变得贪婪了起来。
一连一周,他都泡在麻将机上,一周下来,不输不赢。他不服气,又继续玩,谁知道手气开始背了起来,他越赌越大,最后输了三百多。
回去不敢告诉吕束岑,自己想了想又收敛了几天。过不多久,吕束岑发了工资,他又去了。
刚开始几个月还是有分寸的,不管怎么样都会将两个人的最低生活费留出来,因为束岑的信任,所有的工资都放在他这里保管。但某一次,他输红了眼,居然将身上的现金输光了不说,还从银行卡里提了几百出来,好在后来他赢了回来,也没出什么问题;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是每一次,他都这么好运气。终于有一次,他把所有的钱都输光了。
游荡了一个下午,看束岑快下班了,他却不敢回家。该怎么说?
他苦恼死了,身上只剩了五十,而离她下次发工资,还有十天。
“左远!”吕束岑一下班就看到左远在街边徘徊,笑嘻嘻地迎了上去。远现在越来越冷淡了,可是没关系,她理解他的。
“你怎么在这里?”他明明记得她下班都是从另一边回来的。
她吊上他的手臂“今天修路,公车就改道走了。”
“哦!”他也不说话了。
“去吃饭吧!”她忙了一天,快饿死了。
去了楼下一个小小的饭馆,点了两个快餐,她边吃边说:“远,我有个同事后天结婚哦,派了请柬给我,唔,又要送礼。”她噘着嘴,有些烦。本来一个人的收入两个人用就有些吃力了,现在又要多支出一笔。
左远心虚得不敢抬头“你准备送多少?”
“一百吧,大家都送这个数。”还好可以应付“明天取一百给我吧,我身上只有五十多了。”
他不说话。她以为他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知道了。”他淡淡地道。
第二天她回来,晚上快睡觉前终于想起了这件事,问他要钱。
他一脸歉意“我今天忘了取钱了。”
“啊?”她失望地道“算了,我明天找同事先借着好了,你明天记得取哦,我拿去还。”
然后她就睡觉了。而左远,则睁着眼睛到天明。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到了第四天,他决定向吕束岑坦白。
“输光了?”吕束岑大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平常都去打游戏的,怎么会”
“我打了麻将机,所以输光了。”他面无表情。
“噢。”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还是什么责怪的话也没说,左远的自尊,已经够脆弱了。“那没关系,我先找同事借一点来用吧。”
第二个月,他更加得寸进尺。不到半个月,又把钱输掉了。
这次,吕束岑彻底傻了眼,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你”“对不起。”他躺在床上,因为没有钱,他已经两天没吃中午饭了,全身无力。
吕束岑倚靠着窗,最后还是无力地说:“算了。”不能再有下次了吧?
借了钱过了半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她就和左远说好了,银行卡交给她保管,每个星期给他一百块的生活费。
这样倒也是个办法,他果然收敛了不少。但却开始每天在家睡觉,家里有台二手的电脑,他买了些游戏光盘回来,安了游戏在上面,不去游戏室的时候,就天天在家玩电脑游戏。一玩就到三更半夜,然后睡到中午才起床,连早饭都省了,人却越来越瘦。而吕束岑也因为左远夜夜开着电脑玩游戏,自己精神也开始不佳起来。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吧?吕束岑终于决定和左远好好谈谈。
那个周末,她一直坐在左远的身边,看他专注地玩游戏。她毕业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虽然过得很辛苦,但是撇开左远那两次输光钱的意外,其他也算顺利吧?
她叹口气,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那种依靠丈夫而活的小女人,想不到如今,她得一个人负担起生活重担。
“怎么?”左远听得她的叹息,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移动的画面。
“左远”她开口,带几分小心翼翼“你有没有打算过以后做什么?”
“没有!”他干脆了当。
“那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每天看他日夜颠倒,晨昏不分,而且越来越消瘦,她心里是痛的。
“你不要管我了。”他拒绝这样的谈话。
她叹口气“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他像听到天方夜谭一样的表情“钱都没有,结什么婚。再等两年吧。”
那么,照这样的情形下去,他们只能就这样一辈子同居在一起了?因为他们每个月一分积蓄都没有啊!
她眸光黯淡了下去,有些无力地站起身“我出去买饭回来。”
门合上,左远转过头来怔然。他不想这么堕落无耻的,但生活,已经一步步让他面目狰狞了起来。
他怀疑,这样下去,他们还能撑多久;不,应该是束岑还可以撑多久?
晚上,当左远再次用那种纠缠的方式抱住吕束岑睡觉的时候,她忽然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他的四肢如藤蔓一样纠缠着她的身体,手臂压在她的胸上,她觉得呼吸沉重。
是窒息的感觉吧?
生平头一次,她开始思索自己当时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但很快,她开始骂自己,她是左远的世界啊,自己也说过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么可以产生这样想要离开的想法?
简直不可原谅!
但不管怎样,那种藤蔓一样缠绕的感觉,以后开始经常纠缠在她的思绪里了。
下决心离开的那天,是因为左远居然开始从银行卡上偷钱去赌。
自从银行卡被她保管以后,左远一直表现还不错,只除了脾气越来越暴躁。但某天取钱的时候,她忽然发现银行卡里少了两百。
很奇怪!但她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她虽然是学会计出身的,但对自己的财务,还是比较糊涂的。
过了几天,她再去取钱的时候,发现又莫名其妙地少了两百,心里忽然一凉,有些明白了。请了半天假,她提前回了家,可是左远却不在家里。她下楼,到了巷子口的游戏室,果然见他正坐在麻将机前,打红了眼。
她就这么站在店门口,用一种心痛和绝望的眼神将他看了个仔细。脑子里一幕幕开始过滤,从相识到现在,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左远变成了今天这般模样。泪不小心滑落了下来,她连忙用手背抹去,转身匆匆离开。
拿了银行卡,她下了决心去改了密码。所有的信任和希望,伴随着她用力按数字输入新密码的手指,通通死亡。
钱自然没有再少过,两人心知肚明,却什么也没提。
而她终于下了离开的决心。
也许,这样对两人都好。
那一天。
清晨六点四十分,吕束岑睁开眼,看着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
不知道在想什么,确切地说,应该是不知道该想什么吧?五年的日子,今天,就是结束的时候了。
怔然望了左远一会儿,她忽然问自己,还爱吗?还爱他吗?
不知道。她并不确定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含义,只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了。
手机传来刺耳的铃声,像是属于他们的最后乐章。吕束岑手臂横过左远,摁了手机,过了一会儿才坐起来。轻手轻脚地爬下了床,坐在床沿梳好了头,起身去卫生间洗脸刷牙。然后换衣服,像平常要去上班时那样的程序。
换好了衣服,才发现自己今天的动作比平常快了许多,平常都七点起床,七点半出门的,现在,居然才七点十分。好奇怪,怎么会快那么多?
噢,终于想起来了,还没有给他煮鸡蛋——那是她这半年里养成的习惯。他瘦了太多,又总是晚上打游戏打到三四点才睡觉,隔天睡到中午才起床,早餐这个名词从来对他没什么意义,所以她每天都提前起来给他煮两个鸡蛋,还算有效,虽然他没胖起来,但总没再瘦下去。
她看了熟睡中的他一眼,然后到门外走廊,他们一直住的小单间,半年前在走廊上摆了个炉子,烧洗澡水和煮鸡蛋用。丢两个鸡蛋下锅,放水,开火,然后靠着墙闭目了一会,就听到鸡蛋在锅里好像爆炸一样的声音。
总是这样,她笨手笨脚,不太会做家务,每次鸡蛋煮出来都像爆米花一样,蛋白散开在外面。
还没想完呢,时间就过了,鸡蛋煮好,她没别的事,是时间出门了。
她走回卧室,拍拍他熟睡的脸“左远,鸡蛋在锅里,你自己等下记得吃。我上班去了。”
也不知他听到没有,咕哝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她轻轻地给了他一吻,然后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封信,放在电脑显示器上,然后拉开大门,回首深深望了一眼,关门,离开。
那熟睡的人,悄悄张开了眼,露出了浅浅的,带点苦涩的笑。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