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两个东厂番子,将几乎瘫倒在地的章大郎三下五除二捆了起来,站在一旁的锦衣卫校尉们个个面色惨白,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那“档头”却不想放过他们,踱到他们面前,手指一个个轻点着道:“还有你们,今日有一个算一个,待会儿全都自己到东厂报到,听候处置,谁若是心存侥幸,嘿,你们知道后果!”说着,那“档头”发出一声阴森森的冷笑,大白天的却让人不由心生寒战。
王遂和魏学增互相望望,知道今日之事已经没他们什么事了,不由都识趣地没有作声。那“档头”却找上了魏学增,伸手一点他道:“你,跟我们走一趟!”
魏学增一愣,脸上不由隐现怒气,虽说他不想招惹东厂人员,但这“档头”态度也太过轻蔑了些,他正要出声反驳,王遂在一旁急忙拉了拉他衣襟,在他耳边迅速说了一句什么,魏学增脸上的怒气迅速消失不见,并且顺从地对那“档头”点了点头,杨宁瞧得奇怪,却猜不到王遂对魏学增说了什么,让这一向倔性子的魏学增一下子没了脾气。
魏学增跨前一步,抱拳对场中众人扬声道:“各位,今日出了如此大事,诸位也都看到了,这俸禄发放一事,今日却是不成了,大家都散了吧,领到的就领到了,没有领到的,改日朝廷自会有旨意!”
众衙门负责领取俸禄的主管官员差役此番虽然大多都没有领到“俸禄”,但却着实看了一场刺激人心的好戏,因此也都颇有些心满意足,至于那些心有怨言的,有东厂番子在此,他们谁又敢再多说一句话,因此都乖乖地散了去。很快,广场上便变得空荡荡的了,章大郎自有东厂几名番子押往了东厂大牢。
到这时,魏学增和王遂才看到了一直站立在一旁的杨宁,不由都是又惊又喜,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东厂番子来得如此之快,来了之后彷佛一开始就像知道内情似的二话不说便抓了章大郎。
二人急忙上前与杨宁见了礼,杨宁微微一笑,却是先问了王遂一句,“王大人,方才你冲魏大人说了句什么,怎么他一下便老实起来了,他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么?”
魏学增不由讪讪一笑,杨宁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他在募捐赈灾中不畏权贵,敢打敢冲,性子倔强而执拗,着实给杨宁留下了深刻印象。
王遂与杨宁也算是熟稔了,哈哈一笑道:“回公公,下官其实就说了一句‘魏大人稍安勿躁’,莫非忘了东厂督公是何许人也了’,于是魏大人便老实下来了!”
“哈哈,原来如此!”杨宁恍然大悟,这王遂自是知道魏学增与自己走得近,方才有此一句提醒。
“老魏啊,你不是在户部任山东清吏司的郎中么,怎么跑到这储济仓来了?”杨宁又奇怪地问魏学增道,自从通过募捐赈灾之事两人熟悉之后,杨宁便开始称呼这魏学增为“老魏”。
魏学增脸上闪过一丝感激之色,恭谨回道:“回公公,说起来这还要多谢公公的举荐,蒙首辅大人和新任户部尚书大人的抬爱,下官已经调离了山东清吏司郎中一职,但并没有被委派新的位置,而是被首辅大人和尚书大人派了来负责此次抵俸之物的发放。”
“哦,是这样……!”杨宁沉吟道,募捐赈灾之后,他确实是向张居正举荐过魏学增,当时还和张居正谈过户部前任尚书、如今已调任南京工部尚书的张本直、以及前山东清吏司郎中王泮等人的贪墨问题,当时张居正立刻动用关系,将魏学增连升两级,任了山东清吏司郎中,当时是与张居正打算为日后调查张本直、王泮贪墨之事埋好伏笔,只是如今张本直、王泮等人的贪墨问题还没解决,这魏学增怎么就被张居正和新任户部尚书王国工挪作他用了呢!
心中存着这个疑问,但因为还当着一个王遂的面,却不好问,不过这王遂却也识趣,见东厂番子将魏学增留下,知道杨宁有话要对他说,因此立刻便向杨宁告辞、领着手下人离去了。
杨宁这才问到了张本直的事,魏学增回道:“公公有所不知,如今户部张本直、王泮等人的问题,其实已经查得非常清楚了,他们二人在黄河赈灾中贪墨银两数额巨大,证据确凿,首辅大人已经准备对他们动手了,已经用不到卑职,正好又碰上这发放胡椒苏木抵俸之事,首辅大人和王尚书便派卑职过来了,却没想到碰到这章大郎捣乱,卑职这次将这差事办砸了,实在愧对首辅大人和尚书大人,真是惭愧!更可惜那王崧王大人,很难得一个清吏,就这样命丧黄泉……!”说着,魏学增不禁竟有些哽咽。
“今日之事不怪你,这一点本督公会向皇上和首辅大人说明白的,放心就是!至于王崧,朝廷也定会厚葬于他的!”杨宁劝慰道,随即又道:“你先回去,将今日之事写一份详细的折子上奏,咱家现在就进宫,这事还不算完!”
“是!”魏学增答应一声,转身去了,而杨宁也坐轿又回转去了皇宫,今日之事他得好好利用一下,让邱得用那老家伙好好“喝一壶”才对得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