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攥紧十指,眼圈微涩,耳际一阵阵轰鸣。喉咙里似堵着石子,想说的话全都说不出来,干脆和两人一起敲起车壁,扬声高歌。
魏晋之所以风流,世人之所以狂放,恰是时代所迫。
战乱频繁,百姓流离失所。无论士族寒门都是朝不保夕。潇洒和风流背后,掩藏的是无尽的凄凉和哀伤。
为国、为家、为民。
为整个乱世。
“式微,式微,胡不归?”
歌声一遍又一遍,哀伤的曲调变得激昂。
未知是哪家郎君随之应和,亦或是牛车上的过路人,沙哑的声音犹如泣血。
不知不觉间,桓容视线模糊,手指擦过眼角,竟染上一抹湿润。
“瓜儿。”南康公主缓缓出声,“乱世之苦,百年来皆是如此。”
“阿母,我欲改变此世。”
话出口,桓容立刻顿住,不确定的看向南康公主,却见后者在笑,笑意浸入眼底,眼圈微微泛红。
“好。”
抚过桓容脸颊,南康公主轻声道:“阿母等着那一天。”
纵然她不在了,也会跪于阎王殿前,不求转世投胎,宁愿做一缕孤魂守着她的孩子,直到他达成所愿,终结这个乱世。
马车行到宫门前,宫门卫上前盘查。
桓容手持笏板,和王献之谢玄一并下车。
南康公主换乘宫舆,由宫婢撑伞,宦者抬起。这是司马昱赋予她的特权,象征晋室大长公主的尊荣。
桓容身为地方刺使,回建康仍要列班朝会。
近日并无大事,唯一需要“讨论”的,就是桓大司马不受丞相之职,坚决要回姑孰。而桓大司马要回姑孰,同为权臣代表,无论郗愔愿不愿意,都要随之上表,请归镇京口。
桓大司马不上朝会,郗愔也没露面,文武两班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白,这两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是应该坚决反对,还是出声附和?
司马昱安坐殿中,始终没有表态,直到朝会结束,事情仍没有结果。
乐声起,司马昱起身离殿,行到中途,突然看向右班队列,慈祥笑道:“阿奴,随朕一起回宫。”
殿中突然陷入寂静。
几十道目光扫过,疑惑、好奇、忌惮,种种皆全。
桓容镇定起身,向司马奕行晚辈礼,抬起头时,没错过对方眼中的惊讶。
桓使君笑了。
既然要演戏,那就大家一起演。司马昱不摆皇帝架子,要做一个慈祥的长辈,他乐意配合。
至于朝中的议论,重要吗?
退一万步,他有司马氏血统,乐意的话,还能唤一声“叔大父”。旁人要议论,尽管议论去吧。
司马昱打什么主意?
见招拆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桓使君半点不惧。
司马昱先为丞相又登九五,堪比国家一级演员。桓容演技一般,好在屡经磨练,不会说错台词。
两人全不似首次见面,热络得让人惊讶。
司马曜同样列班朝会,走出殿门时,望见司马昱拉着桓容的手,面上带笑,比对自己更加亲近,压不住心中妒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