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向北城门。
人群过处,一片狼藉。
临街的房屋皆是门窗大敞,透过倒向一侧的房门,能清晰看到屋内的一切。
桌椅歪倒,箱柜散落,值钱的绢布等物不见踪影,或被主人带走,或被趁机下手的贼盗顺走。
石路上,四处是被踩掉的皮靴草履,空气中弥漫着烟气,夹杂着人群的嘈杂呼喊和孩童的凄厉哭叫,仿佛末日景象。
城东突然火起,继而城南,随后是城西,火光冲天,烈焰熊熊,瞬息蔓延成片。
眼前一幕,仿佛是邺城被破时的重演。
守军见到火起,心知不妙,但却无暇也无力救火。
围在城外三月的秦氏仆兵,骤然间发起进攻,直扑三座城门。
攻城锤和抛石器接连推出,硕大的石块裹着碎冰,呼啸着砸入城内。
巨石滚落在城墙后,立刻砸塌木质房屋,大片的木屑碎瓦飞起;石块落在城墙上,几名氐兵躲闪不及,当场被碾成肉泥。
见此一幕,人群更加疯狂,拼命的涌向北城门,其间甚至发生踩踏。
几个混在人群中氐人贵族被健仆背叛,没有提防,被人从身后推倒,瞬间被人群踩过,再没能站起身来。
等到人群过后,早已经没了声息。
他们带出府的金银,尽数落入护卫手中。
光明殿中,苻坚身着金色铠甲,手握长剑,大马金刀的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视空荡荡的殿内,锋利如刀,表情阴沉似水。
满殿之内,除了几个苻氏将领和朝官,竟无其他文武奉召!
鲜卑和羌羯也就罢了,终归和自己不是一条心。
但是,氐族官员竟也不至!
从圣旨发出,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爬也该爬到宫门。迟迟不现身,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决心叛出长安,早已经无视他的命令!
“好,当真是好!”
苻坚怒气盈胸,一阵咬牙切齿,脸颊不断抖动,脸色胀得通红。大手握紧剑柄,后槽牙咯吱作响,声音中带着慑人的寒意。
“今日之事,朕必记在心中!如能脱出困局,他日必当……”
不等苻坚将话说完,一名宦者飞跑入殿,飞扑到他的脚下,来不及擦去汗水,满脸都是惊慌:“陛下,南城门危急!”
“什么?!”苻坚双目圆睁。
殿中响起一片抽气声,众人脸色极其难看,有人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和别人一起跑路,偏偏脑袋被门夹了,奉召入宫,为苻坚陪葬!
众人神情数变,头顶罩下阴云。
苻坚却收起惊色,更没有当场暴怒,反而冷静下来。
目光阴沉的扫过群臣,苻坚猛地站起身,宝剑出鞘,硬声道:“大丈夫乱世存身,拼得沙场饮血,胜过苟且偷生,被指懦夫!朕今决意死战,尔等如有先祖血气,当随朕出战!”
话落,不等众人反应,大步走出殿外,迅速点齐禁卫,出宫赶往城头。
苻坚终归是一方霸主,勇猛果决,临危不惧。虽有邀名之好,好色之名,终是不掩枭雄本色。
奈何乱世如棋,一步错步步错,又多出桓容这个变数,被秦氏抢占先机攻下邺城,氐秦未能接掌慕容鲜卑的地盘和势力,更未能如历史中一般,完成统一北方的大业。
如今王猛已逝,人心离散,长安危在旦夕。
苻坚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决心登上城头拼死一战,就算是要命丧今日,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为百代所记!
他绝不会如燕主慕容暐一般,城破之日仓皇出逃,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世人口中的笑话!
宫门前,苻坚弃舆车,跃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