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绛觉着蹊跷,蹙眉冷笑两声,“呵,那真话又是什么?”
“真话就是:他放心不下你,就让我编上方才那些话替他来看看你——是个馊主意。”月弄影的声音恢复如初,末了不忘加重语气添上一句,“帝君很在意你。”
她怔住,未曾料及真假缘由竟是这般:他在意她?可笑,那个男人会在意自己?
猛地将领口扯开,胸脯上的烫伤触目惊心,女子神色漠然,“是啊,他就是这样在意我的。”
月弄影将目光移开,掌中凝起一道青色的光,是用以治愈的仙术,欲为她疗伤,上官绛却抓住他的手腕,冷冷又道,“这伤口不需要治疗,这是我的毕生之大辱……你且让它留着。”
“抹掉这伤疤,是帝君的意思。”他解释,“苏芳王不要误会。”
“那你就帮我传句话给他,说我不接受他的好意。”
医仙沉思片刻,终是灭了掌中的术法,“如果那日帝君不在众神面前罚你,苏芳王觉得自己眼下还能安然无恙躺在凌玄殿安心养伤?”
她一挑眉,眼中满是轻蔑,“这也是他让你说的?”
“不是。”他摇头,“只是小仙觉得,苏芳王冰雪聪明,应该能够理解帝君的良苦用心。”
上官绛撇过脸去,鼻中冷哼一声。
“那么,小仙告退。”他恭敬地有些生疏。
自从回到天界之后,这男人再不似从前,往昔为了各自的目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然一切不过浮云过眼,曲终人散,或许,这才是月弄影本来的样子。上官绛咬紧下唇,忽而又低声唤:等一下。
男子驻足,缓缓转过身来。
“苏芳城如何了?”她定定问话,即便心知从这个家伙口中得不到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多问一句,“你平日侍候墨丞左右,仙魔间战事理应清楚的罢?”
“自是清楚,只是不能对你说而已。”
“呵,想你一介碧落之妖,如今倒是对天界忠心耿耿。”她笑得有些凄冷,又有些不甘,“论说收买人心,墨丞若是第二,无人能称第一,至于世间传言苏芳王能‘以色拢人’,在凌玄帝君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她对月弄影半是怨半是恨,又因心底埋着对碧落灭族一事的愧疚,这怨这恨始终不满。
月弄影亦笑了一下,“待苏芳王成了凌玄帝后,小仙也会对帝后娘娘忠心耿耿。”
“你——”
上官绛恨得咬牙,只觉得最后的机会就要这么从指缝间溜走。被封为帝后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知道,然就这么将苏芳城、将自己输给墨丞,她不甘心!凝视着珠帘后的清秀男子,女子伸手缓缓解开衣襟上的盘扣,将嫣红的衣衫,一层层扯落。
绝境之中去笼络人心,求得自由,她唯有这一点赌注。
无路可走。无法逃离。
或许,还有点点情愿。
纵然对着闻人紫能有一番义正言辞的借口想留月弄影在苏芳城,但她想,自己到底是不讨厌这个男人的,即便被他出卖,此时亦不讨厌。
“你方才所言那些‘假话’,又当真全然是假话?月弄影,至始至终,你就没有为我动过心么?”
乌而亮的长发遮住凝脂般的身体,她抬眼看着他,“燕宣投降,戎苑回城,剩余将士被囚禁,眼下我已再无人可以依靠,只有你,现在只有你能帮我离开这里……”
他抿唇,摇曳烛火如振翅的蝶。
“只要你能帮我离开天界,你想要什么,我都允你。”上官绛咬牙,“我绝不信,你没有动过心……”
时间慢慢流逝,屋中愈发静谧。
“苏芳王本就无心,小仙又怎敢有心?如果今夜又是一场假戏,苏芳王这赌注未免下的太大,叫人承受不起……我退出。”月弄影垂下脸,恭恭敬敬冲她行了一礼,“之前逾越,当真逾越;往后逾越,无心逾越。”
她缓缓眨了下眼,若无其事将上衣重新拉好,自嘲般苦笑一声,“若那时我封了你做王夫,将你也整日囚在苏芳城中不得自由身……你大概就能体会到我此刻的心情了。”
月弄影不说话,只将身子欠得更深。
上官绛抬头看一眼芙蓉帐顶上绣着的百鸟朝凤图,缓缓合上眼。
这一局,输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