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琉璃铛随着熏风吹过发出清脆声响,天亮的比往常都要早。
墨丞醒来的时候上官绛已经梳洗完毕坐在桌边,依旧是一身绛红色长裙,像是开的最艳的罂粟花;似乎是为了行动方便特意选择了前短后长的款式,女子修长白皙的腿交叠,毫无保留地曝露在外。
她起得比平时都早,花纹精致的茶盏被捏在手中把玩,气氛无端有些沉闷。
两人夜话多时,眼下却是显得沉默。
墨丞磨磨唧唧更衣梳洗,几个小仙娥围着他忙前忙后,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惹得未来的凌玄帝后不高兴。然她连望都不望一眼,只是死死盯着窗外看,终于在某一刻念叨了句:来了。
他系好前襟盘口,屏退仙娥继续滚回床榻上躺着,继而耳边一声传唤:月医仙请——
“起这么早,原来是在等他么……”某人眯着眼嘟着嘴小声念叨,一股酸味开始在房间里弥漫,快要遮盖住幽幽龙涎香,他翻了个身,侧卧着偷瞄她。
上官绛回敬一记眼刀,起身去迎月弄影。
青衫医仙缓缓走进屋子,手中木托盘上搁着一碗黑色药汁,见着二人恭敬欠了欠身子,口中唤道,“帝君,绯君娘娘……”
女子拦下他的去路,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月弄影微微一笑,并未有回答她的打算,只若有所思抬眼看了看屋顶。上官绛随着他的目光轻悄悄望过去,那一处是她曾经试图逃走的裂缝,当时已由翟如用仙术修补好——莫不是那时夜锦就已经计划好日后刺杀,而让翟如在其中做了手脚罢?
她越想越觉得心寒,扭头盯紧危险的男人。
只见月弄影将药端到墨丞面前,垂了眉眼,“这是之前帝君一直所服用的清心顺气的药,小仙已熬制好,想到帝君眼下行动不便,便送过来了。”
劳烦,劳烦。墨丞随意应着,伸手接过药碗。
恍然间有什么从心底涌现而出,上官绛一个箭步冲过去,扬手将药碗打翻在地,“别喝!”
药碗应声碎裂,白森森的瓷片映入几人眼中。
她俯身飞快拾起一瓣瓷片,足下一旋,红衣翻飞,落定间已经瞬身到了月弄影背后,右手中紧攥的锋利瓷片稳稳落在他咽喉边,忙不迭向墨丞递眼色,“翟如在屋顶上,快动手!”
墨丞似乎早有准备,并没有因为屋中突发的状况而慌神,宽袖一挥,一股金红色火焰瞬间顺着绛红色床帘蔓延而上,一路烧开屋顶的裂缝……
那涅槃火中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猛地将细小裂缝撕裂开来,只听得一声男子惨叫,顶上砖瓦簌簌塌陷,一并落进屋中的,还有一具因火焰烧灼疼痛而抽搐不已的身体。
是翟如。
玄冰制成箭矢掉落在他身边,凌玄殿守卫斗将欲对凌玄帝君不利,证据确凿。
男子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挣扎片刻终是昏厥过去。
她松了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到青衣男子身上——月弄影就这么立在那里,即便被挟持,气息却没有一丝紊乱。
墨丞眉眼间沉着阴郁,缓缓将手收了回来,灭去四周熊熊燃烧的涅槃火,将目光移到另两人身上,轻咳一声,“那个,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贴的那么近……”
上官绛对他的松懈态度很不满,眼神嗔怪着,却还是稍微挪了一步。
劫后余生的凌玄帝君这才露出舒坦表情,起身将地上碎裂的药碗拾起,内里还有些许药汁没有泼洒出去,他想都没想就倒进口中吞了个干净。
“那药——”她大惊。
他若无其事看向上官绛,从容淡定,又指指她身前的青衫医仙,“将他放了罢。”
上官绛双眉蹙成一个拧不开的结,扬声道,“月弄影是夜锦的人,他就是潜伏在你身边的第二个内鬼。”
“但汤药没有问题,他也没有对我不利。”墨丞平静地听完她的话,缓缓站直身子,“不要伤到月医仙了,听话。”
他好像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又好像已将一切掌握手中,她有点看不明白了。
“墨丞?”
她唤了声,心中隐隐起了一个念头,擒住月弄影的左手慢慢松开,看着墨丞走向自己,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揉着,薄唇开合间呢喃道:好高兴,我好高兴,阿绛我好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