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又坐了回去,这是她第一次被挽留时答应下来,这意味着,她对王先生是有好感的,跟之前见面的那些男人都不一样,但仅限于此。北方的夜晚来得总是很早,落地玻璃窗外的天色已经灰暗。她在王先生的沉默中佯装看表:“啊,我有事要先走,不好意思。”
“我知道你为什么拒绝我,”王先生嘴角挂着生冷的笑,“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对不对?”
“我知道,你在民政局上班。”
“不要自欺欺人了。”王先生冷笑,“两个小时之前,我还在给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头化妆,他的牙齿都掉光了,整张脸都瘪了下去,但是他的子女希望他看起来精神一些,所以我给他嘴里塞了些填充物。就像这样——”他把一块小蛋糕整个塞进了嘴里,使得整个脸都扭曲成了一种很怪异的形状。
他又说:“你能不能想象把手塞进死人嘴里,在他干燥的牙龈上刮来刮去的感觉?”
整个餐厅变成了一个熔炉,灼热的空气令她窒息。安晴端起了茶杯,想滋润一下干涩的咽喉,可想起这桌子上每一个物件都被这男人的手碰过,
动作就变得无比滞涩。
王先生察觉到了她的小心,说道:“你嫌弃我。”
“我没有。”
“我有没有嫌弃过你?”王先生莫名悲愤地问,“安小姐,我听说你被人下药后折腾了两个多小时?”
她猛地站起来,拿起沙发上的包就往外跑。王先生抓住了她的包带,脸上的肌肉扭曲出诡异的纹理:“你凭什么嫌弃我?”
包带缠绕在王先生的手上,她只能丢卒保车,落荒而逃。门外骤冷的空气让她想起来,帽子、围巾和口罩都丢在了里面。
雪花不成规模地打着前哨,半空中飞舞的姿势诚然很美,落在地上的却无法捍卫清白,在脚掌的践踏下零落成泥。安晴逃向了广场旁边的公交站台,等着开往水泥厂方向的10路车驶过来。下班的高峰期,车厢里黑压压的人头使她望而却步,后面的人又挡住了退路,她身不由己地上了车,在人缝中勉强抓住了扶手。
车厢里的拥挤和封闭,很像一年前的那个晚上,在大脑缺氧的眩晕中,她的身体像被千军万马碾过而千疮百孔。
她记起那个深夜,睁开眼之后,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酒店床上。
极度的慌乱和恶心,让她立刻洗掉了身上所有肮脏的痕迹。当意识到有些东西无法洗净,她选择了报警。
酒店的服务生说,那位被指控的先生确实是把她送进了房间,可是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出来了。这两分钟的时间,可能脱衣服都不够。
她不能提供任何证明,于是成了一个笑柄,所有人都得出相同的结论,她是敲诈不成才报的警,其目的也不过是私了。没有人相信她,就连父母对她那种感觉都持保守态度,他们总是怪她过于草率,自作主张去报警,如果事先跟他们商量,也不至于落到一无所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