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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的损失,使公安队真正意识到,在鬼子窝里开天地,是不能用刀对刀枪对枪的正规套路,他们改弦易张,强化情报,着眼精巧,放手发动群众。八路军的情报大王王雪山来到湖西,他们要给四老虎来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云里雾里动天地,满满地灌上他一大壶。
八路军山东军政总部社会部情报二科王雪山科长奉命到湖西,加入到公安队的工作。
这世界说不上是大还是小,王雪山出发时,临沂山区正闹着春旱,地瓜叶子摊煎饼吃不饱不说,每人一天的水定量只有半瓷缸,一冬一春没有洗过一次澡,而走了两天两夜路,天亮时分,到了微山湖,天方夜谭的幻觉,清澈的湖水满眼满天,波光荡漾,简直把他看傻了!
王雪山好兴奋,忘了形,飞似的奔下湖堤,鞋也没顾脱,整个身子扑到湖里面,让清凉的湖水好好浸泡浸泡亏空的自己。他先是把头插到水里面,好好憋一口大气,而后,双手捧起湖水来,猛喝个不停,再使劲地搓头搓脸,直到浸个够,过足了瘾,才想起身后的交通员,不好意思地回过头,看一眼身后站着的青年交通员。青年交通员正四处里张望,显然,他在观察动静,严防不测发生。
王雪山使劲儿瞒起自己的尴尬,夸张地赞着湖里的水,“微山湖里的水,咋就这么甜?得放了多少冰糖呢?”
交通员是过津浦铁路后接上头的,二十岁出头,黑黑壮壮的,赶上了麦场里的碾子。小青年穿件斜襟的夹袄,新刮的青头皮,也闪着光,听见王雪山这么说,憨厚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言语。在微山湖里长大的他,永远感受不了山里人对水的渴求,心里直想笑王雪山是个山杠子,当然,他没说出口来,他是个交通员,任务就是护送过湖的干部,这样的“山杠子”,他见的太多了,接到的从山里来的首长,一个个见了水,都是急渴渴的一个样。但他机灵,脑瓜子一转,出嘴来的却是另一样,“首长,这微山湖是宝哩,不光水甜,你看这景,多好看。”岔话题转移王雪山的窘态,边说着边伸手拉他上岸来。
王雪山站在湖边,贪婪的望,春季的微山湖,真美!
正前方的天际,浮拥着一片奇异的色彩——一条长长的燕尾形白色光带把天和地划分开来。光带的上面,一块块蘑菇红云向那黑云追逐着,显得浑厚有力,势不可挡;下面,黛青色的湖波,柔柔地荡漾,洗刷这夜的灰垢。眼前,早起的鸟儿在天空盘旋着,与苇棵里的同伴儿清脆地对鸣,翅膀扇出耀眼的亮点。
王雪山是文化人出身,能品出其中的内涵,望着满世界静谧安宁,出其神来,于是感慨,“是呀,你说的是,这微山湖,真美,比临沂大山窝,强多了,那里呀,全是黑黝黝的硬邦邦的石头蛋子,硌得脚疼,你看这地儿,多软,像按了弹簧。”
“首长,赶着僻静,咱们过湖吧?”交通员轻轻的喊声打断了王雪山的遐思。王雪山收住神色,再看交通员左观右察的机警,倏地回到了险峻的现实中,点点头,接过递来的大褂,披在身上,提着鞋,赤着脚,随交通员沿着湖边走。
湖沿的地儿,软得像锻面,凉凉地暖着脚。王雪山走着,在心里细细地体会着,感受着。
转过一片湖苇丛,眼前现出一条小船,画似的停泊着。
船头上,蹲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摆弄渔网。
交通员上前亲和和地打招呼,“四表弟,下丝网哩?”听口气,看动作,他们熟悉,关系不浅。
下丝网是微山湖捕鱼的一种方式,丝网是用单根尼龙线织成,在湖里鱼旺的地方摆下迷魂阵,大鱼小虾钻进网眼里就别想退出来,直到鲜鲜地摘进鱼篓里,下到菜锅里,进到人嘴子。
“咦,大表哥?过湖走亲戚?”那青年转脸,看见交通员,惊喜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