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寻呆呆地点头,他小心接收着钟翊所有的话,一点一点地消化,一点一点地平稳心悸。
半小时后,钟翊店门口走进来一人。
钟翊偏头,露出一副格外不解的表情。
管嘉明纳闷道:“你第一次见到我?”
钟翊摇摇头,沉吟半秒,才说:“没,我只是觉得,我这小小的理发店,今天真是格外热闹。”
管嘉明坐在齐寻刚坐的椅子上,钟翊递了根烟给他,他没接。
“我戒了。”
几个月没见,管嘉明的变化也挺大。
几年前,钟翊大概还想不到一个确切的形容来概括他。
不过这几年,管嘉明越来越成熟,他早已褪去了少年之气,逐渐长成了一个男人。
钟翊还记得管嘉明有次发型是在她这里做的,他坚定地想要剪掉长发,钟翊猜想,他或许是跟过去告别,或许不是。
往事回流,钟翊嗤笑:“你们做艺人的,非要这么自律吗?”
管嘉明没回答。
钟翊:“行,不贫你了。说吧,来找我干吗?”
管嘉明答非所问:“刚才谁来了?”
钟翊眨眨眼:“没谁,一个朋友。”
管嘉明没追问,他偶然看到了椅子旁的一条围巾。
他拿起来,围巾羊毛材质,摸着很软,似有余温,仿佛刚从脖子上摘下。
钟翊回里屋倒茶,管嘉明将围巾凑在鼻尖闻了闻。
钟翊出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你怎么这么变态啊?”
“这是谁的?”
钟翊顿了下,“那位朋友的,他忘记带走了。”
管嘉明没说话。
钟翊:“你喜欢吗?”
“这有什么联系?”管嘉明问。
管嘉明有很多围巾,都是品牌方送的,这条围巾是美国一家纺织公司的高端品牌,他以前参加过这个公司的活动。
“不知道,我瞎说的。”钟翊愣神,很快又道:“他大概会回来拿。”
“哦。”
“你哦什么哦,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管嘉明放下围巾,“没什么,我爸妈祭礼在下午,你有空就过来吧。”
他说完要走,结果钟翊一个抱枕砸过去。
“管嘉明,我他妈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吗?”
人走了,钟翊哼笑一声,“老娘咒你这辈子找不到对象!”
工作室
齐寻不知不觉走到了红豆桥边。
那座桥挺立在河道两旁,对比记忆中的样子。整座桥翻修了,桥托被水泥填满,走着很平稳。临河的角落爬满了青色绿苔,寒冬时节,却生机盎然。
齐寻漫无目的,站在桥边往下俯视,这里的河水没有结冰期,水流汹涌依旧,他莫名想起当年在这附近参加喜宴的时刻。他一直都记得。
“阿哥。”
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传来。
齐寻偏过头,看到一位牵驴的小孩,小孩梳着羊角辫,嘴里咬着糖。驴子兴奋转圈,小孩拉拉牵绳,等驴子老实下来,这才继续对齐寻说:“阿哥,你是来参加祭礼的吗?”
齐寻不明所以地看着小孩,眼里满是茫然。小孩一笑,指着君子山的位置,“我阿爸说,碰到不认路的人,让我带他们过去。”
齐寻没说话,小孩脑袋一歪,困惑道:“难道阿哥不是来参加祭礼的?”
齐寻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孩舔着糖,从兜里掏出一粒,递给齐寻。
“阿哥吃糖吗?很酸很甜,好吃的!”小孩信誓旦旦,齐寻接过糖果,看着上面的包装。
包装很熟悉。
“谢谢。”他道谢,把糖纸撕开,放进嘴里。
浓郁的酸甜味溢满口腔,齐寻愣了神。
“不客气。”小孩把驴系在桥墩的石柱上,对齐寻说:“阿哥,你有办法可以让我不上学吗?”
面对小孩匪夷所思的疑问,齐寻顿了顿,说:“为什么不想上学。”
小孩使劲摇头,“就是不想。我阿爸说,上了学才会有出息。他说嘉明阿哥和又树阿哥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又不是他们。阿哥,你知道出息是什么意思吗?”
碰到两个熟悉的名字,齐寻忽然意识到,在这个小小的村镇,哪怕他躲在犄角旮旯里,都会所有耳闻。
五年前他就见识过,更遑论现在。
小孩见齐寻没回答,指着这座桥说:“阿爸说,嘉明阿哥出了好多好多钱给镇里修路。这座桥也是嘉明阿哥出钱修的。所以阿爸也想让我赚很多钱吗?可是桥都修好了,我还能修哪里啊?”
齐寻蹲下身,看着小孩说:“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小孩点头如捣蒜,又晃晃脑袋,“但我不喜欢读书。”
齐寻刚想伸手摸一摸小孩的发旋,指尖一滞,触电般缩回去,他看着小孩的眼睛说:“现在不喜欢也没有关系,等你慢慢长大,就会知道读书的好处了。”
“读书有什么好处?”小孩咬着食指,“能有很多糖吃吗?”
“能。”
“会买到很多嘉明阿哥送我的那种话梅糖吗?”
“……会。”
小孩雀跃欢呼,牵起驴绳,“谢谢阿哥!我先走了!下次再给你糖吃!再见!”
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