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朗,你怎么来这么早,我还想着我家离得近我是第一个到的呢。”
顾朝朗上前接过他背上的竹筐,才低声道:“不算早了,向景哥,我们是直接开干还是得先准备黄土和茅草?”
顾向景摇摇头道:“不用,前几日我爹来瞧的时候就让我开始准备,赵大伯他们不愿意麻烦村里人,我爹劝了几日他们才同意,这几日我抽空来也备齐了。”
顾朝朗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两人站在院外继续等,直到顾向晨他们几人陆续来了,一行人才叫门。
来开门的是赵安嘉的爹,赵大伯一开门,就看见门口这一群大小伙子,他挨个瞧了,半晌才喃喃道:“都长大了啊,个个都是大人了。”
又扯开嘴角笑了笑,“劳烦你们了,快进来。”说完往侧边退了一步,招呼顾朝朗他们进去。
屋里赵婶子已经做好早饭等着他们,顾朝朗他们却齐齐摇头拒绝了,只道想早点干完,几人各自拿上工具开始准备。
赵家是一间瓦房并两间茅草屋,瓦房是当年盖好备着赵安嘉成亲时住的,最后也没住上,赵家老两口只想留着这间空屋做个念想,只住在之前盖的老屋里。
赵大伯当年上山找赵安嘉的时候摔了腿,拖了好几天才去治,后来虽然治好了但也有些跛脚,干农活还好,上房顶却难,所以屋子这几年都没有修过,屋顶的茅草有些地方已经没了,雨雪天就会漏雨,冬日刮风更是寒冷无比。
顾朝朗他们几人各自分工,筛选和清洗黄土的,编制茅草的,一行人干得热火朝天。
一直忙活到正午,顾朝朗他们本来都是想回家吃饭,但赵家老两口死活不肯让他们回去,硬是拉着让留在他家吃,他们实在拒绝不过就都留下了。
时乐想着顾朝朗正午回家应该会比较晚,就特地等了一会儿才做饭,没想到将近未时还没回来,时乐就自己先吃了。
今日天气很好,外头太阳晒着十分暖和,时乐就拿上竹筐去了后院收萝卜准备腌酸萝卜。
家里的陶罐不算很大,时乐只拔了十来根萝卜,收到院里仔细洗了,又回灶房拿了案板菜刀出来,就在院里开始切萝卜。
萝卜按照大小各自切成三四段,再切成长条,一一装到罐子里,最后倒入放凉的开水,盖上盖子,罐边加水密封,把罐子放到灶房角落里,腌上月余就可以吃了。
腌萝卜方法很多,有整个腌的,像时乐一样切条的,还有切丝的,不过只是腌制时间长短有区别,另外还有往里头放辣椒的,不过顾朝朗吃不了太辣,时乐就没有放,到时候蘸辣椒面也是一样的。
腌完萝卜时候还早,时乐打扫完院子就坐在檐下绣帕子,将近黄昏,顾朝朗才回来,手上还端着一个大海碗。
时乐隔得远看不清,扬声问道:“怎么还端着碗回来了?”
顾朝朗几步走到时乐面前,把碗递过去,沉声道:“我们补好屋顶不肯再留下吃饭,赵婶子就端了炒好的核桃板栗出来,硬是要给我们,不拿就不让走,只能带回来。”
时乐伸手接过碗放在一旁,想着赵大伯家的情况,也有些不好意思收,想了想才道:“那我做些糕点,你今晚去还碗的时候带着去。”
顾朝朗听了也觉得好,笑着点点头,“那得麻烦你了。”
时乐摆摆手,轻声道:“胡说什么,这有什么麻烦的。”
做糕点有些麻烦,时乐也不耽搁,收拾了针线就起身,端着碗往灶房去。
这几日没去镇上,家里东西不多,时乐往灶房四处看了许久才决定今日做一个红薯桂花松糕。
之前做糍粑还剩下一点糯米,时乐去院子里找出石磨洗干净擦干,让顾朝朗磨糯米粉,又拿了两碗大米出去,让顾朝朗磨粘米粉。
顾朝朗在外头忙活着,时乐等他快磨好的时候才回灶房里烧火煮红薯,家里的红薯不算很大,时乐煮了七八个,留两个直接吃,剩下的再留着做糕点。
煮好的红薯,用擀面杖捣成泥状备着,磨好的粘米粉和糯米粉放到盆里,加一点磨成粉的糖,少许水,桂花蜜,再加入红薯泥搅拌成粉状 。
特意挑了个底宽的大陶碗,把粉倒进去铺满底部,上头铺一层红薯泥,最后再铺一层粉,盖上盖子,等锅里水烧开下锅蒸两刻钟。
糕点上锅蒸着时乐才拿着红薯出去,和顾朝朗两人坐在院里吃。
等锅里的糕点蒸熟,时乐把顾朝朗刚才带回来的碗洗干净,将蒸好的糕点切成块放进去,等碗装满还剩下好些,时乐又拿出一个碗装满,想着等会儿送去大伯母家,最后剩下的则留着自家吃。
已是黄昏,时乐和顾朝朗各端着一个碗出门,往赵家和顾大伯家去。
若非今日做的糕点得趁热吃才好,时乐是不喜欢这个点儿上门的,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候,一去就得被拉着进去吃饭,拒绝都要好些时候。
时乐和顾朝朗一块儿往村里去,在顾大伯家外的路口处才分开,顾朝朗继续往赵家去,时乐则来到顾大伯家门口。
顾大伯家的院门半掩着,时乐微微推开一些,往里探头,“清哥儿,你在家吗?”
“时乐哥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顾清正在灶房里做饭,听到动静就跑出来迎他。
时乐把手里的碗递过去,笑道:“我做了些点心,送一些给你们,就不进去了。”
顾清眼睛里闪着亮光,“时乐哥哥你真好,看着就很好吃,进来坐会儿嘛。”
说话的功夫,李秋芳也从后院出来,方才她在后头喂鸡就听到院里有人说话,只一时腾不出手来,等匆匆干完手里的活计才出来。
“清哥儿,是谁来了?怎么不进屋里坐?”
顾清扭头对着他娘大声道:“娘,是时乐哥哥来了。”
时乐也侧过头,笑着喊了一声伯母。
李秋芳本就是一个热情大方的人,更别说时乐还是自家孩子,这会儿更是亲热地快步向前,“乐哥儿,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正好进屋吃饭。”
时乐连忙摆摆手,好说歹说才拒绝了,刚要走又被李秋芳拉住了。
李秋芳拍拍时乐的手,笑道:“差点儿忘了一件事儿,冬至快到了 ,到时候就来家里,我们一起去山上祭祖,晚上就在家吃饭。”
时乐点头应了,河谷村也是这个习俗,一年除了清明上山祭祖,冬至也要去,中元节则是在家祭祀和祷告。
等说完正事,李秋芳又仔细问了时乐和顾朝朗最近可好,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她们说,再是一些零碎的小事,问了近一刻钟才算完。
时乐一一应了,又再三保证,李秋芳才放心让时乐回去。
时乐到家时顾朝朗已经在做饭了,他自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赵家老两口也不是健谈的,他只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时乐凑过去瞧了瞧,顾朝朗只煮了米饭,现在正在给土豆去皮。
“我来吧,今天也做个土豆泥吧,上次吃着还成,再炒一点腊肉进去。”
顾朝朗点头应了,把土豆放进锅里煮着,才转身对时乐道:“伯母说什么了?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时乐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没等顾朝朗回话,他就接着道:“也没什么,就是让我们冬至的时候和她们一起去祭祖。”
顾朝朗低声道:“这几年都是一起去的,不过你要是想单独去也行。”
时乐摇摇头,笑着道:“一起去挺好的,祭祖流程那么多,我一个人可搞不定。”
说话间,时乐用湿帕子擦了手,从碗里拿起剩下的点心递了一块给顾朝朗,一块自己吃着。
他吃了两口微微皱了皱眉,“今日的点心桂花蜜放多了,有些过于甜了。”
顾朝朗茫然抬头,“挺好吃的啊,不是很甜。”
糖的价钱不便宜,拮据些的人家一年才能吃上一两回,因此喜欢吃糖的人很多,而且是越甜越好。
不仅如此,其实做菜的调料也不便宜,比如花椒、酱油和醋,富裕的人家才常吃,像村里的许多人家做饭都只放些盐,甚至直接吃水煮的,嘴里常年都是淡的,所以面对糖果点心一类甜口的,或是咸香一类的卤味都十分喜欢。
时乐也没有反驳顾朝朗,轻声道:“那下回做点心也按这个来。”
说完默默起身倒了两杯水,给顾朝朗的是桂花蜜水,自己的是茶水,这个点心就着茶吃倒是刚好,别有一番滋味。
两人吃完点心又说了会话,锅里的土豆已经熟了,时乐洗了手开始做菜。
土豆泥前几日才做过,方法十分简单,时乐今日拿了一小块腊肉切丁,先炒香才放土豆进去,味道更好。
吃过饭,顾朝朗起身收拾碗筷,时乐也没有上前帮忙,转身回侧屋拿了顾朝朗的旧棉衣出来,坐在火塘边开始拆棉衣。
这棉衣瞧着有些年头,内衬倒是还好,只是里头的棉花都硬了,外头也打过好几个补丁。
今日得闲,正好把衣裳改一改,先把里头的棉花拆出来,放在院子里晒上几日,若是夏天太阳好的时候晒一日就行,晒过的棉花再用木棍反复敲打,这样就会变得比较蓬松,虽说比不上新买的,也会变得更暖和一些。
顾朝朗洗好碗筷也过来坐着烤火,见时乐在忙活着,低声道:“过几日去镇上再买些新棉花,你也该给自己做一身衣裳。”
时乐正在拆线,头也不抬,“我的棉衣去年才做的呢,还能穿好几年,把你这件旧棉衣翻新了你还能换着穿。”
顾朝朗几乎没有停顿,马上接话道:“那你也该有一件换洗的衣裳才是。”
时乐想了想,轻声道:“暂时不用,等过年的时候再做新衣裳,咱们一人一件。”
见时乐已经决定了,顾朝朗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又给时乐倒了杯水,坐在一旁继续烤火。
时乐手上忙活着,渐渐没了时间概念,等顾朝朗再次喊他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他揉了揉后颈,接过顾朝朗端来的水开始洗漱。
棉花已经拆的差不多了,时乐也没有收拾,就留在灶房里,只把布和针线带回侧屋。
顾朝朗在后头洗漱完,拿上热水罐才回屋。
翌日,顾朝朗早早就下地了,将近冬月中旬,地里的小麦得去瞧瞧需不需要浇水,若是有杂草也得处理了。
时乐则在家里忙里忙外,后院的菜地刚收了不少菜,得种上新的,上次去集市买了不少种子,除了萝卜白菜,还买了韭菜,茼蒿,荠菜种子。
菜地顾朝朗前几日已经翻过了,只需再挖一挖结块的地方,往上头撒上菜种,施肥,再用耙子耙地,把种子埋进地里。
时乐只分了三块地方,从外往里依次是白菜、萝卜,与之前相反,最里面的一小块地分成三部分,种其他菜。
之前种的辣椒茄子都长得很好,时乐瞧着很是开心,还偷偷在心里夸了自己两句。
接下来的几日,顾朝朗忙完地里的活计就继续上山砍柴,直到冬至将近。
已是冬月下旬,陆续有人去镇上卖柴火,顾朝朗和时乐也在准备。
这天夜里,时乐和顾朝朗坐在火塘边烤火,时乐手上还拿着火钳正在翻里头的烤土豆,顾朝朗坐在旁边,正低头和他说话。
“明日去卖柴火我自己去就成,你别去了,这几日越发冷,早上起来外头全是霜。”
时乐停下手上的动作,摇头道:“不好,明日是去镇上,光是租摊子都要花三文钱,而且若是一车柴火卖完还早得再回来装一车,到时候摊子没人看着哪能行。”
说完见顾朝朗还是没松口,又接着道:“无妨的,明日多穿些再去,把你那件旧棉衣也带上,刚翻新过也暖和。”
顾朝朗想了许久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他,只得无奈同意。
院里的柴火本来是直接堆起来的,这些日子时乐抽空就收拾,这会儿已经是一捆一捆的堆着,明日直接抱上车就行。
次日一早,顾朝朗和时乐早早地就推着车往镇上去,家里的推车还算大,装了八捆柴,院里还剩十几捆。
前两日顾朝朗上山的时候遇到他堂哥,说话时谈起他们刚去卖了柴火,顾朝朗顺便问了价钱,听他堂哥说一捆柴最少也能卖七文钱,多的能到十文,算是一个很不错的价格。
来到镇上,两人租好摊子,卸了四捆柴放在地上,剩下的留在车里,便坐在摊子后头守着。
这条巷子里摆摊的多是附近的村里人,卖的也就是自家种的菜和果子一类,还有些时令特色,比如冬日的柴火,夏日的菌子。
今年比去年要冷一些,卖柴火的很多,估摸着有十多个摊子,顾朝朗他们因为村子离镇上近,算是来得比较早的,租到了一个距离巷子口近的摊,从外头路上经过时一打眼就能看见。
两人刚到不久,摊子前就有人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瞧着穿着是个富裕的。
那人一进巷子就皱了皱眉,瞧见时乐他们的摊子最近就过来了,张口都没问价,就要了全部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