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乐已经坐到他身边，闻言笑道：“确实好几日没吃了，今晚就放糖吧，我们吃甜口的。”

顾朝朗点点头，“我已经磨好糖粉放在桌上了。”

时乐这才看到桌上的碗，笑着道：“你也太了解我了吧。”

面汤熟得很快，两人吃完饭收拾好灶房，等汤瓶里的水烧热洗漱好就回屋了。

翌日，腊月二十九。

时乐今日起了个大早，匆匆洗漱完就在灶房忙活起来，和面，擀面，下锅。

顾朝朗来到灶房正看到时乐在做饭，他有些疑惑，这些日子闲着，两人每天都只吃两顿饭，已经许久没有吃过早饭了。

等他洗漱完再次回到灶房，桌上已经放着一大碗面，时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顾朝朗越发摸不着头脑，只得开口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时乐朝他招招手，“你快过来啊，站在门口做什么。”

顾朝朗走到时乐身边，“怎么只做了一碗，你吃吧，我不饿。”

时乐端起面上前一步，大声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啊！我特意给你做的长寿面，你快吃。”

顾朝朗怔在原地，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过生辰了，愣愣地接过碗，在时乐的催促下坐到火塘边开始吃。

鸡汤煮的面，上头还卧着两个荷包蛋，还有油渣和两根青菜，顾朝朗吃得很慢。

一旁时乐已经在小声催促了，“快吃，吃完还有生辰礼物哦。”

顾朝朗惊讶地抬眸，瞳孔里映出时乐的笑颜，此刻他只觉自己整个人像泡在温泉里一样，温暖如春日。

他大口吃完碗里的面，将碗放回桌上，期待着看着时乐。

时乐难得看他这幅样子，也没有再卖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是一个荷包。

细棉布做的荷包，整体是寿桃样式，一面绣着荷花纹，寓意着因何（荷）得偶，一面绣着葫芦，寓意长寿平安，封口处是云纹，下方还坠着穗子。

时乐把荷包递给顾朝朗，含笑道：“事事无心绪，无岁不逢春。”1

顾朝朗握着时乐的手，笑得眯起眼，过了许久，才郑重地将荷包放到怀里。

两人坐了许久，才起身各自忙活起来。

前几日晒的豆腐已经长满长毛，闻着还有些臭味，时乐嫌弃地皱起眉，脑子里念头不由地发散，话说臭豆腐也挺好吃的，下次有机会做一点，不知道卖豆腐的那家有没有卖臭豆腐……

时乐把装豆腐的簸箕放在灶房桌上，开始准备调料。

一个碗里倒入酒，另一个放混合均匀的盐，花椒面和辣椒面，发酵好的豆腐先放在酒碗里打个滚儿，再放进调料碗里滚一圈，最后整整齐齐地码到陶罐里，同时加入切好的姜丝。

豆腐装满了两个陶罐，时乐又往上面铺了一层芝麻油，盖上盖子，罐边加水密封，放到灶房角落里，过上几个月就可以吃了。

正午吃过饭不久，时乐就开始蒸馒头，昨天揉好的面现在已经发得很好，摸上去十分柔软。

家里的锅不大，发的面又比较多，时乐蒸了一下午，一直忙活到戌时，此时还剩最后一团面，时乐开始做今晚两人要吃的包子，他准备了两种馅料，分别是腌菜肉沫和红糖的。

蒸好的馒头留下明日要吃的量，剩下的也收到地窖里，和鸡肉放在一起。

明天就是除夕，两人今晚早早洗漱完就回屋，今夜的顾朝朗有些激动，从躺到床上到两人入睡，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

时乐开始还忍着羞意配合，最后硬是挠了顾朝朗后背好几下，等顾朝朗停下的时候时乐已经没有力气再挠他了，默默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顾朝朗有些心虚，起身去灶房烧了热水，用木盆端回屋，又拿了干净的布巾给时乐擦身。

时乐已经睡着了，被顾朝朗翻了个身都没有醒，顾朝朗小心翼翼地给时乐擦洗干净，又迅速把自己擦了一遍，就躺到床上揽着时乐开始睡觉。

翌日，除夕。

村子里早早就热闹起来，天还没亮，各家各户的屋顶上已经升起炊烟，顾朝朗也早早起来，找出家里许久不用的大锅，洗干净放到灶上，将处理好的猪头放进去煮。

又从地窖里拿出炖好的鸡肉，放到灶房解冻，

时乐起身时，顾朝朗正在灶房里忙活，他白了顾朝朗一眼，才拎起火塘上的汤瓶，去院子里洗漱。

顾朝朗挠了挠头，有些不敢凑过去，默默地开始准备今日的午饭。

时乐洗漱这会儿已经把昨晚那事儿抛之脑后了，现在满脑子都是今晚的年夜饭要做些什么。

转身回灶房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顾朝朗今晚想吃什么。

顾朝朗连忙接话道：“你做的都好吃。”

时乐眉头一挑，也不接话。

顾朝朗清了清嗓子，“我想一下，马上就想出来，那什么，我们吃一个薄荷炸排骨吧，我记得你以前说过。”

时乐倒是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个，不过这个菜确实很好吃，就点头应道：“做，后院就有薄荷，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那天我去浇水才注意到，长得还挺好。”

顾朝朗也跟着点点头。

今天的午饭做得有些随意，两人匆匆吃完饭，把碗筷收拾了，就开始准备今晚的年夜饭。

锅里的猪头肉开始飘出香味，时乐用筷子戳了一下，还很硬，估计还得煮一两个时辰，鸡肉是事先就煮好的，本来还应该煮一锅排骨，不过现在决定做炸排骨，就没有什么要现在就煮的东西了。

火塘上的水烧开了，时乐又往里头添了些凉水，转头对顾朝朗道：“你去瞧瞧西侧屋里可还有什么没洗的锅碗瓢盆，等会儿和橱柜里的一起洗了。”

顾朝朗应了一声就起身出去了。

时乐也跟着起身，从屋外拿了一只木桶进来，把橱柜里的碗筷都收出来。

家里只有两个人，柜子里的碗筷有许多都是平时不用的，即使放在柜子里也难免落了些灰，得重新擦洗干净。

院里放着顾朝朗刚找出来的大木盆，正好用来洗碗筷，一旁还有一个陶罐，也是刚刚收出来的。

见时乐拎着木桶出来，顾朝朗连忙上前接过，轻声道：“你去忙别的吧，我来洗碗。”

时乐也没拒绝，毕竟他今天还有得忙，就把木桶递给顾朝朗，想了想又道：“那你洗完再用布巾把家里的柜子各处擦一擦。”

顾朝朗应道：“知道了，对了，柴火已经劈好了，要是不够你再叫我。”

“知道了，等我拎热水出来给你洗，水缸里的水冻手得很。”

时乐把水拎出来，全部倒完又重新灌满冷水，才回灶房去，他也没有急着干活，而是坐在桌边开始计划今晚的菜单。

清炖鸡，薄荷炸排骨，还有一个猪头肉，这个可以做成两吃，一个炒蒜苗，一个凉拌。

还有那日买的鱼，特意买的活鱼，现在还在院子另一个水缸里养着，今日是过年，时乐便打算做红烧鱼，一整条直接下锅，到时候装盘也好看。

还有什么呢，再想想……

年夜饭的荤菜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炒猪肉，新鲜的里脊，无论是搭配酸香爽脆的腌菜还是嫩绿微辣的青椒，味道都十分鲜美。

除了荤菜，素菜也是必不可少的，比如春盘就是年夜饭必备的一个菜品。

将韭菜、芸薹、芫荽，生菜等洗净后撕开但是不切断，在盘子里摆出造型，再拌以腌渍的大蒜和藠头，春盘就做好了。

这也是一年到头，唯一一次素菜是用来解腻而不是主菜的时候。

时乐还打算做一个点心，昨日做好的年糕，今晚放进锅里煎熟，两面金黄，外皮酥脆，内里软糯，再蘸上糖粉，就是一个最简单的点心。

年夜饭当然不只是有吃的，还有喝的屠苏酒，以及作为增添仪式感，讨一个彩头的“百事吉”。

百事吉就是把柿子，橘子和柏枝放到一个盘子里，然后折断柏枝，依次掰开柿子和橘子，即“柏柿橘”。

时乐想好今晚的菜单，就开始忙活起来，先是去后院菜地里摘了需要的蔬菜，依次洗干净放到盆里。

随后开始处理肉类，排骨泡出血水，加入调理腌制，鱼是方才顾朝朗杀好的，时乐已经用姜蒜和酒腌上了。

还有要炒的里脊肉，时乐也切好了放在碗里，锅里的猪头肉已经煮熟了，这会儿依旧热气腾腾，时乐打算放在最后切，这样吃的时候还是热乎的。

稍微解冻好的鸡肉直接放到火塘上热着，灶火今日也没有熄灭过，这会儿正煮着米饭。

此时两处火都在用着，时乐便先处理配菜，炒里脊用的辣椒，以及今日要用到不少的葱姜蒜和辣椒，时乐一一切碎后开始分装。

一个碗里装的是今晚要用来凉拌猪头肉的调料，时乐特意选的大碗，一会儿直接把切好的肉放进去拌就好。

剩下的就分别放在案板上不同位置，用的时候直接拿。

此时顾朝朗已经洗好碗筷拎着回屋，他把今晚要用到的放在桌上，剩下的都收进柜子里了。

忙活完手上的活计，在衣摆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他才走到时乐身边问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嘛？”

时乐往左右看了看，语速极快：“你先瞧瞧两处的火，往里头添些柴火，这儿暂时用不上你，你弄完先去堂屋把一会儿要用的东西准备好。”

今日除夕，吃晚饭前除了要燃放爆竹，还要祭祀。

祭祀有两回，一回是正午，用簸箕装着供品，分别是一盆快熟的猪头肉，一碗米饭，一杯茶和一杯酒，先点线香和烧纸钱，再磕头供奉供品，这个除了在堂屋、灶房、院门前祭，还要在后院饲养牲畜家禽的圈门前祭，祈求祖先保佑后辈以及家里的家禽牲畜。

一回是晚上，先是和正午一样，依次点香烧纸，不过供品是茶酒以及当晚的所有菜式，并且只需要供奉在堂屋里，供奉完就可以吃了。

顾朝朗闻言点头：“已经准备好了，簸箕备了两个。”

时乐顿了一下，笑着道：“那你就坐着歇会儿，顺便看着锅里的鸡肉，等热好就叫我。”

顾朝朗这回没再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往火塘边去了。

火塘里火烧得很旺，凝固的鸡汤很快在高温下化开，重新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随着温度升高，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炸开的水泡里是更浓郁的香味。

等锅里的鸡汤烧开，充分受热后，顾朝朗才将锅从架子上端下来放到火塘边温着。

时乐也已经忙活完手里的事情，转头看向顾朝朗，指挥他把另一个锅放上去，准备炸排骨。

时乐把切好的蒜片和洗好的薄荷都放到桌上，等锅里油烧热，把蒜片放进去炸至金黄，然后放入薄荷，等薄荷炸干后迅速捞出沥干放到盘子里，再把泡好的排骨放进锅里炸。

时乐把手里的筷子递给顾朝顾朝，叮嘱道：“你看着锅里的排骨，一面炸干再翻面，我去做下一个菜。”

顾朝朗接过筷子，坚定回道：“放心吧，不会炸糊的。”

时乐抿唇笑了，有些想揶揄顾朝朗，又惦记着做饭，还是转身去了灶台前。

灶上的饭也熟了，时乐把锅端下来放到火塘边，开始炸鱼。

红烧鱼的做法和炸排骨有些相似，热锅烧油，撒上一点盐粒，将鱼一整条的放进去，小火煎熟后，用锅铲并筷子一起给鱼翻一个面继续煎，煎至鱼皮皱起，鱼肉焦黄后捞出。

随后锅里放入葱姜蒜、辣椒、豆瓣酱，翻炒炸香后将捞出的鱼再放进去，倒入热水和少许酱油，盖上锅盖焖熟。

煎鱼的时候时乐也没有闲着，把微微放凉的猪头肉搁到案板上，猪耳朵切片放到调料碗里，又切了几片肉进去，顺手用筷子拌好，凉拌猪头肉就做好了。

剩下的猪头肉时乐只切了一碗的量，这是一会儿用来做蒜苗炒肉的，没切的就放回锅里，等放凉后挪到地窖里。

鱼熟的很快，时乐把鱼盛出来不久，另一边的排骨也炸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