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仲庭第二天就带着任濯岳和张灵徽走了。木紧绰换了一身利索的装扮,紧跟在张灵徽后面。儿子未来的身躯在龙虎山,她又感念二人高义,张灵徽又是巫王王妃,她自是要用心伺候着。刚刚与儿子相认便要分别,她心里自有不舍。颜岐几日里与小石头处在一块,心性温和了许多。二人虽然还是经常拌架吵嘴,却也不至于真的动手。本待躲着不见,偷眼看到老母亲佝偻着身子在飞剑上,眇目不时向后“张望”。终于难忍那母子之情,走上前去。木紧绰顿时便哭了出来,跳下来搂着儿子朝连淙跪道:“还请大王务必关照劣子,不使再受戕害。”
连淙将她扶了起来,温言安慰一番,遥遥朝张灵徽看去。飞剑上的她一身白衣,山风吹过她的裙角,飘飘若仙。连淙想起黎明前二人辗转反侧,她清丽的脸上那浓浓的不舍。张灵徽似有所觉,回头看了看他,微微一笑。
直到一行人去远了,连淙还站在寺门前,遥遥而望。旺珠上来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笑道:“好了痴情男子,媳妇儿走远了,可以去鬼混一下了。”
连淙摇摇头,笑叹道:“实在没有那个心情。你要是想喝酒,我便陪你!”
旺珠哈哈大笑:“你们中原人就是不实诚。明明是你想喝酒,弄得好像是我求着你似的。也罢也罢,朋友一场,不与你计较!”
连淙心里郁郁,随着旺珠来到他府上。旺珠打开了家里的藏酒窖,里面一张矮几两张软榻,早有两个妙龄少女相侯。旺珠吩咐道:“让这位情圣公子随便喝,你们好生伺候着。”径自去了。
连淙摇头苦笑一声,喝了一回。那两位少女似是妖族与人族的混血,落落大方又娇柔可人,两双妙目不住地打量着连淙。连淙喝了半晌,实在有些招架不住那火辣辣的眼神。要来笔墨,起身在酒窖前写道:
孤鸿万里,一盏青灯。
投笔而去。
旺珠回家来寻,见到酒窖前这八个字,又听那两个少女说连淙卷走了数十壶珍藏佳酿。笑骂了一声,让人找了纱笼,将字罩了起来。
连淙沿着大道,一路向西而去。他身无长物,倒也无须收拾行李。一路停停行行,越走越偏僻。走了十几天,已经颇难与当地人沟通方向。
这一日来到一座大雪山下,正好让他找到一个镇甸,买了些酒食。那铺子掌柜早年是个行脚商人,颇通华语。连淙付了银钱,问明那雪山名叫睿柯山,高雄险峻,飞鸟难度。常人最早只在五月份翻山,过了十月,便无人过山了。连淙哪里等得几个月?那行商好言相劝,颜岐跳出来叫道:“你这凡夫俗子好生罗唣!大爷自要去,你且休啰嗦,早早指明道路为上!”
连淙在他头上拍了一掌,惹得小石头也跳出来嘻嘻直笑。颜岐虎着脸不理二人,却朝那行商做了个呲牙裂嘴的表情。那掌柜笑道:“小童儿莫要顽皮。我知你主人有些神通。只是这神山在你们中原还有个名字,唤作烂柯山。神仙去了也未必能轻易翻山而过,别说我等凡人了。”
连淙朝行商唱了个诺,笑道:“多谢大叔指教。只是小子身有要事,非去不可。还请大叔指明方向。”
掌柜只好叹了口气,给他指明了过山之路。连淙谢过而去。掌柜叹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连淙来到那雪山脚下,便已感觉罡风猛烈,甚难抵挡。山上不只是气候寒冷,更有天地之威夹杂在风雪之中。打在身上,遍体生疼。强如连淙,一日也只能走十里地不到。每日夕阳西下之时,他便找个被风之处,拿赤金剑在山壁上切出一个山洞,以度长夜。幸而二童时不时跳出来插科打诨,倒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如此跋涉了六日,才走到了雪山正中。这日早上连淙打了一只雪鸡,三人吃得满嘴流油。一边抹嘴,一边雄姿英发,顶风而行。二童正在争论手抓羊肉与碳烤全羊孰优孰劣,忽然有一阵尖利的啸声隐隐传来。初时只能隐约听到,过了一刻,那声音已经穿破风雪,隆隆而来。三人面面相觑,连淙笑道:“可能是哪个天神下凡了吧。”
再近一些,终于能看清那是一团金色光芒。连淙顿时想起隐庐那金甲神将降临时的情景,拉着二童退后了些。
那神光果然砰地一声落在三人面前不远处,激起漫天飞雪。二童看了看连淙,连淙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我们去看看。”
走近一看,雪地里果然砸进了一个金甲神人。只是这神人似乎坠落的技巧不够,已经砸晕过去了。连淙有些好笑,和二童对视一眼,笑道:“这大概又是神族的神将,不知怎地追到这里来了。我们先将他绑起来,仔细问问看。”
颜岐是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当下兴高采烈,拿出一条捆仙索来。连淙一看这捆仙索黯淡黑光阵阵,皱了皱眉头道:“你这捆仙索似非凡品,别真伤了他。”
颜岐哂笑道:“我听这笨石头说过你们挨神将打的事儿。只要他不乱动,这索儿要不得他性命。”
边上小石头推了他一把,气道:“你才是颗笨石头!又丑又笨的石头!”
颜岐没理他,直接跳了下去,将那神将捆了个结结实实。朝上面喊道:“接着了!”一把将他抡了上来。
连淙接人在手,笑道:“这神将藏了什么事物,怎地软绵绵的?”看了一眼,神将正瞪着一双犀利的丹凤眼,恶狠狠地盯着他。
连淙顿时惊觉这是一位女神将,忙将她放好,讪笑道:“见谅!见谅!”
女神将凤目含煞,鲜红的菱形小嘴紧闭,更显三分英气。扭了一下身子,那捆仙索上黑光泛起,顿时疼得她一声惨叫。看了看连淙,怒道:“还不快快将我放开!”
连淙耸了耸眉毛,稀奇地笑笑道:“我又不知你是友是敌。上次有一位老兄像你这般从天而降的时候,可没对我多客气。”
女神将怒道:“我哥哥何等人物,岂需对你客气?识相的快快将我放开,免得后悔莫及!”
颜岐哼了一声,阴阴笑道:“这雪山之上,别说你哥哥,便是你爹妈叔伯一起,也未必找得到你!”一运气,那捆仙索如有灵一般,收紧了许多。女神将闷哼一声,却没有惨叫出来,只是狠狠地看着连淙,仿佛他才是罪魁祸首一般。
捆仙索缠得恰到好处。胸口一道,腰间一道,臀上一道,腿弯一道,最下面脚踝一道。她身上穿的是软甲,颜岐一收紧,顿时将她的身材勒得分外紧实,直欲裂衣而出。连淙一眼看到,不由一怔。女神将瞧他眼神直直盯着自己胸前,才发现自己模样尴尬,气极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叫他将我放开!”
连淙下意识地看了颜岐一眼。颜岐翻了个白眼,果然将捆仙索收回。女神将一得自由,立刻亮出一柄金光闪闪方天画戟,二话不说朝颜岐杀去。连淙急忙抢上,挥剑接了下来。